“开动!”
在她面前类似下达指示的一声,竟让他觉得痛快。
“你说玩躲猫猫是什么意思?”他动箸。
“下午我的工作是查房。病人有很多是爱串门子的,所以我经常会在第三房的第一床看见第二房第三床的病人。”她无奈地耸了下肩,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住院生活无聊嘛,串门子比较容易打发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身上有伤,舌头就变得特别灵光,”她同意他的说法,边嚼着食物边告诉他一些趣闻:“他们什么都聊,话题涵盖范围之广,上至总统,下至地下室福利社小妹,无所不能聊。有的病人不安于室到什么程度,你知道吗?”她停下来看他。
“不知道。”他笑。她说话的样子很鲜,好像她是警察,病人是犯人。
“现在医院有规定,病人在住院期间不得请假,有些病人见请假不成,干脆偷跑,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偷跑。”
“会不会回来呢?他们?”
“偷跑归偷跑,打针时间到了也都知道要回来,”她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回来还会告诉我,说他去KTV唱得好过瘾。”
他听了不啼只笑,还道:“我太嫉妒你了,怎么连工作都可以这么有意思?”
“有意思吗?”她的神情较先前严肃许多,“我每天都高高兴兴地到医院来,希望每个病人都能平平安安地出院。”
“都像张人杰那样,大病一场之后,完好如初?”他不否认自己很想知道他俩的情形。
她却不答,只问:“我们认识多久了?”
“到夏天就满一年了吧?”
“喔。”她又若有所思,“所以人与人之间相互了解的程度,跟相处时间的长短不一定成正比。”
“你把很多事都量化处理了,才会问这种问题。”这是他的新发现。
“这很科学,你不觉得吗?”
“人跟人之间,不能这么算的,”他做个昏倒的表情,“夏组琦,原来你是科学怪人。”
她也不生气,煞有介事地追问:“那你呢?你是性情中人吗?”
“我?我是衰尾道人啦!”
郭力恒不知不觉地又回贺小春的病房,一待又是一下午。他原打算去见一位流行音乐界的著名制作人,该制作人在偶然的机缘里,听过他写的歌,留了张名片给他,邀他有空时一起谈谈音乐。
想到这里,郭力恒又觉得雪莉也许不会带给他噩运——他在闲暇之余,随兴写了支歌,弹奏时被雪莉发现了,二话不说便吵着要练唱那首歌,众乐手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陪她排了几次,她也真的就上台唱了,还走运地被声望如日中天的制作人听见,这为他带来一张名片,一个机会。
他坐在病房里,让自己沉浸在脑海里熟悉的旋律中,一种真实的伤感,从他心底直冲眼窝。
不记得填词时候的心情了,一股冲动之下,他就写下那样一首歌。现在想想,恐怕这两句最是他当时的心情了——
开始时的新鲜感受,是否狂热以后的厌倦理由?陌生时的热烈追求,是否成熟以后就该罢休?
“郭力恒!”
那个给他新鲜感受的女医师夏组琦,在病房外喊了他一声。声音在他听来,遥远而亲切。
他转过身看她。
“你从上午待到现在?”她颇觉不可思议。
“睡着了。”
“坐着也能睡这么久?厉害!”她走近他,“你还不走啊?今天不上工吗!”
“今天罢工。”他笑笑,“骗你的,今天不表演,所以大家才去烤肉。”
“喔。”她接着又问了个自己都觉得暧昧的问题,“我要下班了,一起走吗?”
这声音在他耳里又成了电台深夜节目的女主持人,轻柔的嗓音在静夜里漫开——
“你还没睡醒是不是?我在问你话呀!”
“喔,”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起走吧,去哪里?”
“去哪里?”她也问,尴尬中只得低头看看手表,“这个时间可以吃晚饭了吗?”
“吃吧。”他推她出了病房,“科学怪人和衰尾道人也得吃饭。”
两人打算开她的车,一起去享受一顿丰盛的晚餐,却在停车场碰见黄永鸿。
“小琦!”
等在那儿的黄永鸿没太在意她身旁的郭力恒,热情地向她招手。
有点麻烦。夏组琦朝着他笑,同时低声对郭力恒说:“我继父的儿子,勉强算是我哥,姓黄。”
“哦,他是来等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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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力恒
夏组琦
弄假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