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应朗一个人坐在病房外,两只手肘撑在大腿上,兀自瞪着地板,好像想什么事情想得出神。冯蜜环顾走廊四周,确定无人,只有他孤单单地留守此地。自老人发病之后,他便寸步不离地守护着,像条忠犬。
老先生发病至今已经一个礼拜,梅应朗好像跟着住院没回家……
冯蜜的心头一阵柔软,开步朝王畅的特等病房走去。
看见有人来探病,梅应朗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王畅急病住院那天,他一脸慌张无助的模样和金宁担心到昏倒的片段,在冯蜜脑海盘旋,甩都甩不掉。这让原本不觉得自己加入畅流经营权争夺战有什么不对的她,心情又沉重了起来。
不过,梅应朗这个可恶的猪头!那天他在听到她的呼救之后,紧急撞门而入,立刻抱起不省人事的金宁就跑了,从头到尾,他都没注意到她急着救金宁而裸露的性感身躯。
要不是当时情况特殊,她早就宰了这猪头了。哼!
总之,她跟梅应朗也算有缘了,他们两人经历过——他瞪她两次、她捶他两拳、他害她冷到差点得肺炎死掉,两人因为老先生突然心脏病发住院而一起吓到魂飞魄散。
经过这种种的磨难与劫难,她想,她和他勉强算是患难之交了吧?
冯蜜在患难之交的面前收步。她仰起脸研究他泛着黝黑光泽、轮廓深刻、五官英伟鲜明的脸皮,想找找看他有没有睡眠不足的黑眼圈。
「梅应朗,你需要睡觉吗?」
原本目不斜视、任由冯蜜歪着脸瞄来瞄去的梅应朗怔忡了一下,低眸瞄着不知为何好像变得跟他很熟的人,简单答着:「需要。」
「你吃饭没有?」冯蜜看看时间,快两点了。
「吃了。」他拉回视线,瞪着对面墙壁,好像墙壁比她好看。
她这个大美女居然沦落到跟墙壁计较?!这个可恶的梅应朗!
很想拿皮包K他的冯蜜越挫越勇。「你今年几岁?」
她不按牌理出牌的问法,让梅应朗一愣之后又垂眸瞄她,并答着:
「二十八。」
「你——」冯蜜骇然瞪大眼,吃惊捣着好像喘不过气的胸口。「你——你才二十八岁?!」看见他那双澄澈深黑、好纯真好好看的眼睛注视她许久,厚薄适中的嘴巴动了一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八成不是什么中听的话。冯蜜叉腰威胁眼前的大个子。「不许问我几岁,这个问题很失礼。」
梅应朗用他那双不该长在男人脸上的纯稚眼睛,极其专注地看她一眼,好像在对她说「你知道就好」,然后便转开眼睛,继续瞪墙。
「你——」
「丫头,你是来看我这个老家伙,还是来看那小混蛋的?进来!」
王畅的声音从病房中吼出来,虽然微弱,但震慑人的力度依然跟他冥顽的生命力一样强大。拚命拖延时间进病房的冯蜜,忍不住缩着脸,怯生生地娇应着:
「好嘛,人家马上进去了。」
结果冯蜜的马上是反身按着墙面。梅应朗不晓得她在做什么,他只知道现在是他的上班时间,他必须执行老爷子交代的事情。
「老爷子请你进去了。」
「好啦,我需要一点心理建设。」迅速临时抱佛脚地祷告完毕,冯蜜在她凹凸有致的胸前画了一个十字,苦着脸,以上断头台的心情走向病房。走进病房前,她不忘问梅应朗她念兹在兹的一件事:
「你为什么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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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的情绪已经过了,不记得为什么瞪她了。
他不记得了。
他情绪已经过——
「丫头,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家缓缓睁开眼白混浊的双眼,看向坐在病床边的客人。因为大病一场,他的病容呈现蜡黄色,整个人瘦了一圈,形容枯槁。
冯蜜没有别开眼,只好迎视他了。
虽然胆怯,虽然心头积累着重重压力,虽然对于老人家住院,她有一份自己无法形容的罪恶感。这是她不想进病房、百般不愿来探病的原因。可是一旦决定进这扇门,她就没有退缩的道理;要退缩就别进来,既然进来了,那就勇敢的面对问题吧。
这是她冯蜜的人生哲学。
不管怎么说,畅流货运今天的岌岌可危,并不是她的错。
自从王威这没脑的败家子接班之后,畅流的情况每况愈下。纵横商场大半辈子,靠着钢铁般的意志与智慧,把一间小小的货运行扩展成今日的货运王国,这种商界奇才不可能没发现公司内部因为接班人不适任而出了问题。她不明白的是,为何老先生不顾众人劝谏,执意力挺没有经商之才的儿子,放任王威胡作非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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