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布上桌后,她脱下丝袜,卷起袖子,将浴室一篮满满的换洗衣物拿到洗衣间,丢进洗衣机洗濯;再拿起拖把,拖起昨晚未完成的二楼部分地板。
做这些事并不棘手,她每个月回一次南部老家就得做,但那是心甘情愿,和出于无奈不同。
她算一算,运气好的话,外籍帮佣两个月就能来了,她做这些就等于一个月抵债了五万多,运气也不算太坏。
八点多,主人回来了,发现客厅壁灯全开,唯一的活动家具——茶几,上头摆了三菜一汤两碗贩,没有动过,地板上有一排水渍延着楼梯到二楼,他扬声喊:“叶萌——”
赤足奔跑在地板发出啪啪声,她三并两步跑下楼,满头是汗,见到他,笑道:“你回来了。”
“为什么把灯都开了?”他质问。
“太暗了,我看不清楚。”真相是,她一个人会怕,十足的怕。
他公事包往地上一扔,领带松开,到浴室洗个手后,盘腿坐在地板上,就着茶几吃起饭来。
她跟着蹲下,窄裙让她只能跪坐,鼓起勇气道:“赵先生,你是不是该考虑买张餐桌和沙发,立灯最好也能买一盏,我们这样吃饭,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你破产了,或者遭小偷光顾了。”
“我没什么家人,平时和朋友相聚很少在家里,没有人会说话。”他头也不抬。
她心里匪夷所思,拿起饭碗吃了一口。“你高头大马的,这样不觉得不方便吗?”茶几只有膝盖高,他吃饭、喝茶都得盘腿坐。
“我没时间去挑这些东西。”
她努努嘴,不再自讨没趣,随便吃了两口贩就当饱了,就把随身电脑拿出来放在茶几上,打起计画书来。
“房子找到没?”他突然问。
“……”她瞄了他一眼,不作答。
“晚上来这里占了你不少时间吧?”
“……”她再瞄他一眼,当他揶揄她。
“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做这些来抵债?”
她叹口气,面向明知故问的男人。“曾小姐要你赔,你自然找我赔。再说,本来就是我闯的祸,我们非亲非故,你何必买单?”
他无声笑,抽了张面纸擦擦嘴巴,直起伟岸的身躯。“叶萌,我不会为了十万块把不相干的人往家里摆着碍眼,我这么做是要你知道,逞口舌之能、冲动行事是要付上代价的,只让你赔钱了事太便宜你了,如果你一直不能体认这一点,我劝你趁早改行,免得三不五时惹是生非,闯下大祸。”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番义正词严她一点也不感激,一股混杂的滋味在胸口激荡,她定了定神,思索了一会,终于在那一团乱里抓到了头绪。她也站起来,发现少了高跟鞋,头顶只在他下巴,只好鼓着胸膛,以壮声势。
“赵先生,充其量你只是我的客户兼苦主,你别老像我经理一样逮到机会就教训我,要不是同情你老婆跟人跑了,我才懒得帮你出头,你的家被搬光了也不干我的事!我要不是一时缺钱,才不想每天来这里被你当手下骂!”
她一鼓作气说完,通体舒畅不已。得意了几秒钟,发现对方默不作声,空气飘着一丝诡谲,她往上觎看,他一张脸乍红乍青,宽胸起伏不定,两眸火气逼人。她不知死活地趋前查看,小心翼翼碰了一下他的额角,“你流汗了?”
他还是不作声,薄唇用力抿成一直线。她没出息地畏缩了,拔腿跑到厨房,倒了一杯白开水,从药袋抓了一包药,回来塞进他手心,以原来三分之一的声量讨饶着:“你别又生气了,我不说就是了。算我不对,快把药吃了,待会你要是又进医院,我可倒楣了。”
他仰头把药吃了,责难的目光不变。她低头收拾餐盘,避开他无声的威逼。“我承认自己说错话了,你别这样看我,我改就是了。”她咕哝着溜进厨房,这次决定待久一点才出去,让他气消。
他提起地上的公事包,步态优闲地迈向阶梯。到了二楼,他掩上房门,保持一直线的唇忽然绽开,他怡然地拉开领带,开了窗,让带着植物香气的夜风灌进室内。
这个春天,一切都会是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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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箱箱书籍及杂物已经捆好堆在三坪小客厅,属于她的床铺、书桌靠墙打直。
她为难地对正在饭桌旁吃泡面的室友启口:“我先还你三万,再给我一个星期,我领了业绩奖金一定把剩下的钱还你。”
头发削得又短又薄的小眉偏头看她。“可以,反正我婚纱照费用已经先刷卡了。不过你一定得搬出去,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是我亲爱的准老公已经在他家住不下去了,他为了结婚这件事和家里大吵一架,他东西可多,这里小,你不搬走没法挤下去,总不能三个人睡一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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