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纵声笑了,把方才积累的笑意一举倾出;她抬起头,错愕万分。他笑得极为开心,一口亮洁的白牙很是刺眼;她扁扁嘴,泪花生起打转。
「有这么好笑吗?」她像踹在自己身上一样心疼得要命,他却拿她取笑?
她推开他,扭头就要起身。瞥见她满腹委屈的小脸,他硬是憋住,急忙拉住她的肘弯,「天聆──」
她屈跪的重心不稳,被骤然一掣,鞋眼偏歪,朝他扑个满怀,两个人跌坐一处。
他错愕得忘了反应;她的面颊巧巧地贴住他的肩窝,轻易地吸进他独有的、令她再一次悸动的气味。她轻扬唇角,喜色渲开……和上次在床上不得不然的亲密不同,他拉住了她,偎近她,没有推拒她,是情不自禁吗?
她不确定答案,却听从了心底唯一的声音,她悄悄伸出了手臂,穿过他的腋下,环住他的背,乍然袭上的暖潮让她闭上了湿濡的眼睛;他微微一僵,两掌撑在地上,被动地承受着她的拥抱。
隔着薄软的夏衫,他感觉到她心脏剧烈的敲击,一下又一下震慑住他。他对她做了什么?
「天聆?」他敛敛心神,扶着她的腰,轻轻低语,「有人在看了,起来吧!」
她直起腰,略带羞涩地凝视他,默默起身,看着他站稳后,以一致的快慢和他齐肩走着。
他罕有地语塞了。他们的关系,本来像顺流而下的两艘平行船,却在预期外的湍流中对撞了,他希望她能毫发无损地前进,前往属于她的港湾,她的反应居然超出他的掌控,随他止行了。他该说些话的,沉默在此时是危险的。
她略抬手,握住他的掌,对她来说,那是泛着甜味的无言示爱。一个小小的结在她心里解开了,她下了个决定。
他暗叹不妙,偏头看她,直言:「天聆,知不知道妳正在做什么?」
「在做一件快乐的事。」她不假思索,笑得唇弯如月。「匡政,你不快乐吗?」
他内心一愣,忽然承接不起这个问号,他当然不是不快乐,但是他不能让快乐以这样的模式进行着。相对于他,她只是个小女孩,他已过尽千帆,不能也不该拥有如此奢侈的爱恋,她并不真正认识他。
「小女孩,我已经过了为快乐而活的年纪了,不,应该是说,快乐从不是我追求的生命选项之一,妳在我身上,是找不到这一点的。」他坦然不讳,等着她愀然变色。
她却依旧展颜着,不以为然道:「我二十五了,别再叫我小女孩了,我有几个同学都结婚生子了。你一点都不老,刘德华年纪比你大,还不是万人迷。我不必在你身上找快乐,如果你没有,我可以带给你,人人都可以拥有,就算是天灾人祸的国度,它的子民也可以追求快乐……」她沉吟地顿了顿,鼓起勇气凝视他,颧骨染了一层薄红。「说实话,你上次吻我,是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瞬间怔住,陷入是与非的两难,一时言拙,「对不起,那次我不是──」
「说实话!」她执拗地打断他的闪避,更靠近他一点。
他对住她认真的亮眸,竟无从躲逃;他也不该躲逃,她落落大方,他又何必遮遮掩掩?坦诚的面对她,不把关系弄拧,才能减少不必要的伤害;况且,他是喜欢这个女孩子的,虽然他一再告诉自己,这和男女之情无涉。
他泰然笑了,「有,当然有,我不是木头,怎么会没感觉!」
她瞇眼,「真的?」这么容易地承认,接下来必然不会有好话。
「真的。」他煞有介事地闭了闭眼,「像亲了家珍那只马尔济斯小狗一样,很开怀,很自在,只是道理上不太应该。」
果然不出她所料!
她扬起拳头,作势往他前胸落下,转眼一想,又垂了下来,回头走自己的路。「像小狗也不坏,起码你不讨厌我。」她毫不扭捏地说着。
他悦色隐去,各种滋味杂陈,他又得再次让女人失望了吗?对着她纤美的背影,轻道:「天聆,我们就作朋友吧!不嫌我年纪比妳大上一截,就作个可以交心的朋友,妳有任何需要,我做得到的,一定尽力。」
她停步不动,背在身后的手指纠结着,细思半晌才回首,令他不解的,她竟同意地眨眨眼,「嗯!听你的,就作朋友。」她勾起他的臂弯,亲密地相倚前行。
「妳到底……」听懂他的意思了吗?
「朋友啊!我脚酸了,让朋友靠一靠,行不行?」她一本正经。他无奈地笑了,却又莫名地如释重负,为她孩子气的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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