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朗个头啦!小翎想开骂,却连讲话的力气都没了。
一阵阵寒颤从脚底窜起。他觉得他又回到了九月初的自己,被排斥,被嘲笑,完全孤立无援,陪伴他的只有恐惧。
千秋不存在,从头到尾都不存在。他毕竟仍是孤独一人。
两个月来,他一直在唱独角戏,他疯了。
「我问你,你跟志恒和好了,对不对?现在全校没人敢欺负你了,对不对?藤木家族彻底被你打败了,对不对?这样不就够了吗?」
小翎冲口说出:「不够!」
「……那要怎样才够?」
小翎双手抱胸,紧咬着拳头,觉得自己正处在前所未有的风暴中。
对呀,要怎样才够?心口强烈的空虚,诉说着极度的不满足。但是为什么不满足呢?他到底还想要什么?为什么他这么不安?为什么心中好象开了一个大洞,逐渐地把他吞噬?
是在害怕自己吧。虽然现在他外表看起来还算正常,总有一天,所有积压的疯狂都会被释放,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他搞不好会比安修平更早进精神病院然而,内心深处还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那么到底是哪样?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才是假?他完全搞不清楚了!
千秋受不了了:「好!既然你只因为你学长随便一句话就全面否定我,那你就搬去跟安修平同居好了!我们拆伙!」
「吻我。」声音虽低,语气却很坚定。
千秋差点给他吓得魂飞魄散:「啥?」
「我说,吻我。」
「陈小翎,现在离春天还有好几个月耶!你别急着发情好不好?」
小翎毫不让步:「上次我吻过你,现在换你了。如果你真的存在,如果你不是我幻想出来的假象,就证明给我看啊!你吻我我就相信你,如果你做不到,就表示你是假的!」
千秋张大着嘴望着他半晌,才冒出一句:「你干嘛哭啊?」
「呃?」小翎伸手一摸,才发现脸颊已经全湿了。
对啊,到底为什么要哭呢?
「少废话!你到底做不做?」他自己也觉得很可笑,只会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强硬有个屁用?
千秋摇头,长叹了一声:「算了,不管是妄想还是乱想,假相真相还是非洲象,随你爱怎么说都行。你要是不喜欢这种状况,直接把镜子烧掉,我不会怪你。不过如果我真是你制造出来的幻觉,就算烧了镜子也没用。」
小翎咬牙:「那你是承认了?」
「如果你要问我的话,我个人认为,我是你的镜子。你看到我就等于看到你自己,好的坏的都会看到,不管你愿不愿意。我甚至可以让你看到你的背后,即便你转身假装没看见。至于其它的,你自己决定。」小翎终究是没有把镜子烧掉,他没有那么坚强。整整两个礼拜,他把镜子合起来摆在桌上,不再带去学校,也不再打开。仿佛跟他心有灵犀,那天之后千秋一次也不曾出现,简直就像是从未出现过。
他们的关系原本就是如此,随时会灰飞烟灭,连个痕迹都不剩。
小翎变得郁郁寡欢,话也越来越少,有时甚至一整天说不到十句话,朋友们都怀疑他吃错药了。
他知道自己正在后退,逐步退回以前那个怯懦自闭的自己;经过许多奋斗才嬴得的自尊和人气,像沙一样一点一滴从指缝间流走,但是他无能为力。
不管被别人如何鄙视,千秋都会站在他这边;遇到困难的时候,千秋永远想得出办法帮他解决;心里有什么烦恼想不开,被千秋一叼念,不想通也不行。有人守护的感觉是何等幸福,何等安心,然而当他深深迷恋上这种滋味时,残酷的现实却赫然摊开在眼前:一切都是假的。
全是假的,没有任何人,任何方法可以为他证明千秋的存在。
因为没有人爱,干脆自己幻想创造一个朋友,这样的自己简直是可悲到极点。
每天对着镜子自言自语,难不成他还能变成水仙花吗?
这阵子没人跟踪他,也许只是他没发现,然而此时的他一点也不在乎了。早晚要进精神病院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满腔郁闷,完全没有重新振作的打算,不过别人可没那么容易放过他。
星期五早上,阿辉伯最后一次提醒他,明天要记得参加跟中山美女班的联谊,一起去淡水玩。小翎本来想说他不去了,却在对方凶狠的目光下噤声。
阿辉伯拍拍他肩膀:「好了,你明天还得负责带动气氛,拜托你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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