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几次湛平哥提到祖孙关系,每一次都没有快乐结束,所以别想唬弄她,把问题往她身上插。
说得好,一次一次又一次,她总让他惊艳。不过是十八岁的小女生,便能如此透察世情,她不是他想象中的温室花,她有一颗复杂心,却有一张无害的单纯脸,多么矛盾的组合。
「希望如妳所言,湛平对奶奶的心情不是因妳而起。」
「如果把责任推给外人是关家的习惯,我无话可说。随便,你就认定湛平哥的态度,和我大有关系吧。」
倒踢他一脚,她把赃物栽回他身上。
了不起,她越来越引得他的兴趣了,不过十八岁啊,再给她几年历练,说不定能站到身边成为自己的左右手。到时,奶奶见他这样培养一个敌人,表情不知道有多么精采。
「听湛平说,妳错过今年的大学联考?」湛鑫转移话题。
「算不上错过,即便考上,我也没能力念。」是实话,不是自艾自怜。
「妳想念大学吗?」湛平提过,羽沛的功课相当不错,培植她成为女强人是辛羽晴最大心愿。
「如果必须靠你的施舍,不用。」抬头,她的骄傲说多不多,恰恰好可以维护自尊。
「我从不在没能力的人身上,做无谓施舍。」
偏头望他,她不懂他的意思。
「我会替妳请家教,明年去考大学,如果妳对社会组不排斥的话,我希望妳念企业管理。」他开始想象奶奶的表情。
「不必。」她的程度不需要家教来补足。
「意思是妳想放弃大学?」
「我可以自己准备考试,不过……」
「不过什么?」
「大学学费,我不用你的钱。」
「妳想打工赚钱?」
「你不反对的话。」
「我当然反对,妳的任务是在家里陪伴湛平,妳没有空余时间出门打工。」意思是,除接受他的接济之外,她没其他方法赚到足够学费。
「你……打算一个月用多少钱,聘我陪伴湛平哥?」
话在舌间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才说得出口。可不是吗?若不是姊姊的遗愿,关家何必供她吃住、照顾她的生活?她非但不感恩图报,居然大言不惭向他要求起薪水,的确不知好歹。
同他计较起金钱?好,佩服她的勇气,他笑笑问:「妳认为我该付多少。」
「假如你还是认为照顾湛平哥是我欠下的债务,没关系,我可以申请助学贷款,照样能把大学念完。」到时,她会搬出去,半工半读,不欠恩情。
她在威胁他?手横胸,眉斜扬,他问:「妳认为我该给妳多少工资?」
「我满十八岁了,八个小时的正职工作,可以领到两万块钱。」
「好,我给妳两万三,扣除吃住,妳可以实领一万五千块,上大学后,没课的时间妳留在家里陪湛平,薪水到时再议,有问题吗?」
他给她钱,原因是她很勇敢。不过也好,银货两讫,谁都别欠谁恩情。
「没问题。」
就这样,羽沛在关家长住下来,直到她二十四岁的生日前夕,她始终没问过湛鑫,这个吻所代表的意义,也没问过,是不是在这天起,他们之间除了敌意,还多了些许暧昧或牵系。
顺带一提,这个吻造就了羽沛若干麻烦,只要一得空隙,关奶奶逮到羽沛,就是一顿凌辱虐待,她努力不将事情摆入心底,努力不惹是生非,好让生活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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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沛将所有的时间拿来陪伴湛平。
说陪伴,有些牵强,真正陪伴他的人是辛羽晴。每次,湛平想起些什么,抬头问羽沛时,开口第一句,绝对是「妳记不记得羽晴如何如何」。
如果他是想学好英文的莘莘学子,那么羽沛就是录音机,她一遍遍替他温习姊姊的习性、脾气和喜好,他们的话题永远绕着羽晴跑。于是,羽沛清楚知道,这辈子湛平哥再不会爱上第二个女人。
湛平开始画画了,羽沛推着轮椅,带他上天下海,去的地方全是湛平和羽晴的共同回忆。他们在那里画画,一张一张又一张,每一张画的题目都叫做「幸福」。
「我说过要替她种下一大片樱桃园。」湛平说。
于是这天,他们在院子里种下十几棵成年的印度樱桃,听说在台湾,只有这种樱桃树才种得活。
樱桃树买来的时候,树上结了累累的红樱桃,羽沛顺手摘下,递给湛平,他咬一口,瞬地,泪漫过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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