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癌症晚期的母亲死在厨房里,而耿新白依旧活着。
有时候她会怀疑,是不是上天把母亲的生命拨给了耿新白,因为,二十六岁的耿新白不但不因岁月及病痛而形销骨立,反而变得更加俊美。
苍白飘逸的他,永远一身白色衬衫,可以轻易的夺去任何看到他的人的呼吸,也更像一株攀附在他人生命上的柔弱菟丝子,依靠吮吸着他人的付出而生存着。
“顾小姐?”
耿新白摘下了眼镜,腿上覆着厚厚的毛毯,将一卷园林设计初稿卷拢收进收屉里。
呆愣的昀珊收回视线,关上门走过来,她先是把手中的茶杯放下,然后把窗口开了一个缝隙,让空气可以流通,风却吹不到他身上。
他喝了口茶,任她忙碌着。
四年了,四年来再没有谁比她还要更靠近他了,他的起居生活都是由她一手包办,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除了偶尔来看望他的家人和医生,他的生命里就只有昀珊。
顾昀珊对他来说是什么?他没有想过,如果非要给一个说法的话,那么她应该是他能活下去的一个工具吧。
顾嫂死后,他从来不曾勉强过自己去改变适应什么,因为昀珊简直就是她母亲的化身,甚至比她做的还好。他喜欢安静,那么她就比他还要安静,完全看不出曾经那个爱笑爱闹的女孩子的影子。
原本想冷眼看她挣扎,这会儿倒是有些失望了。他和她之间总是安静的,连空气都安静得几乎凝滞。
久了,他也干脆忘记了。身边的人是谁不重要,所谓的情或许根本不存在,她只是一个很出色的佣人,没有了她,他的生命也许会减少很多。
他只知道,顾昀珊会一直在他身边,直到他康复或者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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昀珊沉默的为耿新白的茶杯注入新茶后,静静的退了出去。
她从来不需要提醒他做什么,他很聪明,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从这个一步步走向死亡的皮囊里压榨出更多的生命,旁人做的不过是配合他。
他弹琴,因为琴声可以舒缓情绪。
他自学课程,有了修养可以让他更平和的面对这枯燥的生活。他有工作,现在是一个很有名的园林设计师,如梦似幻的风格以及注定不多产的作品,让无数上流人士趋之若骛,别墅能请到耿新白设计庭院,那简直是莫大的荣幸。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等待,等待一个活下去的希望——适合他的心脏。
而她在他的生命里无足轻重。昀珊苦笑着坐在花园里,前方二楼散发橘红色的灯光,忙碌一天后坐在花园的椅子上看着他楼上的窗口,一如她以往的习惯。
“珊珊,别尽是呆在那里,赶快过来帮忙……”母亲的唤声犹似在耳边回响。
只是,现在再也没有人告诫她不要看着少爷的窗口了。肆无忌惮的看了四年下来,她才终于明白以前母亲一直禁止她看窗口的用意,这样的感情没有结果,耿新白的生命里没有力气去爱别人。
守着一个永远不可能爱上自己的男人,爱就是折磨。
当初她离开,时空的隔阂并未让她对他的爱减少,反而让她尝到了思念的滋味。母亲临终前,或许早就猜到了她会选择留下照顾耿新白,努力的游说她离开,不希望她受苦。母亲总是爱自己的子女的,不管她是否表现出来。
而六年的光阴无力改变什么,因为感情还停留在六年前,人却在月光里苍老。
能改变这一切的只有耿新白。希望他能如众人所愿的康复吧,在这么多人为他的生存付出后,如果面临的结果只有死去,那么叫在黄泉之下的母亲情何以堪?
可是无论怎么期待怎么小心翼翼的守护,耿新白依旧虚弱了下去,如今他下床的时间越来越少,他的脚开始水肿,即使他尽量不再活动,衰竭的心脏仍是让他的呼吸急促。
一切都显示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最后,就算她愿意牺牲一辈子来照顾他,他也没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拖累她了。想到这点,她总觉得心痛如绞。
如果可能,她希望把自己的心脏给他,可是他的血型是那么的独特,就像他的人一样。
昀珊站起来叹了口气。
“我该怎么办呢?”她绝望的喃喃自语。难道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永远离开她的人生吗?
不,她并非是怕他死后,她的生活会无以为继,事实上,她另外有一份工作。
她学了电脑并为出版社画插图,偶尔也接一些广告Case,但要她接下工作的前提是可以在家里画图,这样好方便她照顾耿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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