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爸爸年纪大了,希望我能回来帮他。」
沉默片刻,他忽然冒出这么句话--
「我喝了几年的马鞭草,爱情没回来过。所以我劝妳死心,妳那些吉普赛人的花草疗法,根本蠢到了极点。」
「什么?」她又愣住。
他最后拿了块檀木样板,轻敲在掌心里,檀木的香气在空气里撞击,撞进他的鼻息、撞进他的思绪里,他不晓得自己还能按捺多久……
「我看得差不多了,你们的木料品质还不错。合约,我们晚上谈。你们这里离台中车程大概一个小时左右,我跟妳约晚上七点整,在丽致酒店的西餐厅,我会订位。」他率先走出仓库,步入花园,往大门方向移动。
「可是,单约我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
「白瑞绮,妳很厉害,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在见我之前,妳有时间给自己心理建设,但是我没有,我无法像妳这么厉害。我完全不知道,今天要见面的人是妳。
妳应该感谢我,能够心平静气看完那些样板,没有把妳抓起来毒打一顿。
我需要时间,如果妳能体谅,我会谢谢妳;如果妳不能体谅,我也无能为力。现在要谈合约,我只能给妳一句话--办不到!现在我没办法继续跟妳和平共处,多相处一分钟都不行。
晚上七点,丽致酒店见,妳只要晚到一分钟,我就走人。这笔生意,谈不谈得成,我都无所谓。一
他掉头就走,离开的步伐跨得好大,白瑞绮只能在后头望着,他指责似的语气,让她提不起勇气追他,只能任由他离开。
林旭怀激活车子,上个月中他才买下这辆新车,柠檬黄的新款金龟车,彷佛有香草气息的颜色,是他买下车子的原因。
他记得买车那天,台北下了场雨,车商在百货公司骑楼下展示,那颜色在阴雨的天空下,闪着不搭调的亮。
他原本只是开车经过,停了一个红灯,眼角扫到车子,想也没多想就找了停车位,下车买下这款柠檬黄的车子。
车子一眼给他的感觉,像夏日午后的原野香气,有……白瑞绮的味道,所以,他冲动地买了车子。
他的车库里已经有两辆车子了,一辆休旅车、一辆积架,够他用了。他自认不是个奢华浪费的人,买下这款车,算是违背了他不奢华的原则。
车子激活后,林旭怀在车子里坐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放下手煞车,踩下油门,加了速离开那幢屋子。
他想起,五年前买下现在居住的屋子,也是为了白瑞绮!
那天他出了西雅图咖啡馆,她上前攀谈,跟他讨工作……
他一直没能忘记,那个初遇她的上午,她说的新鲜用词。
初遇她之后的下午,台北也下了一场大雨,他正巧站进某建商的样品屋骑楼下躲雨,一个房屋销售员拿了张广告单给他,他看了看,想起上午遇见她时,她说没住的地方……
他接着走进样品屋,半个小时后他买下一栋三层楼、可停放三辆车的车库别墅。一天之内,他从一个「无壳蜗牛」晋升为「屋主」。
他甚至为了白瑞绮,搬出住了十多年的何家,虽然他从不认为那是他家。
他--林旭怀,只是何家不得不接受的意外。
他,只是何仲亮一夜酒醉,胡涂犯下的错。
是他的母亲让自以为是的爱慕冲昏了头,以为一夜欢爱能让何仲亮注意到她的存在,进而爱上她!
是他母亲把一切想得太过美好,何仲亮自始至终,只爱他的元配。
一夜胡涂制造了他,何仲亮唯一能做的是,把他接回何家,抚养成人。
他总觉得自己是个外来者,尽管身上有一半的血液来自何仲亮,但他总认为自己跟母亲是那个幸福家庭的破坏者。
总之,现在回想起来,为了白瑞绮,他确实做了不少冲动事,也似乎都在下雨的日子。
三年前白瑞绮离开那天上午,台北也下了场雨,一清早雨珠就在阳台棚架上喧闹不休,扰醒他的睡梦……
有时,他会想不太起来那天下午白瑞绮离开的事,但只要花个两三分钟,静下心回想,他就会想起白瑞绮放在手提袋里的水晶球;他会想起,白瑞绮多么执意要离开,以及他不得不放手的决定……
他从来就不是个善于表达自己的人,对感情,他害怕一厢情愿的……盲目,怕自己像当年被自以为是的爱慕冲昏头的母亲。
而今,白瑞绮又出现了,他感觉得到狂涛般卷起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真怕这一回,自己会找不到出口……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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