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确定我妹没有恋兄情结。」无聊到去吃洁儿的飞醋。
「我不是那个意思,而是当她心中崇拜的英雄遭人耍弄的话,她很有可能为了维护那个英雄形象,就把情绪的矛头指到对方身上。」
他淡漠瞥睨身畔感慨的小人儿。「我以为妳念的是金融。」
「我是,而且闲着没事干的时候,还会客串江湖郎中或心理医生,帮人算算命或看看病。」不必等他嘲讽了,她可以自己来。
他好笑,却本能性地压制成不动声色。
他从不喜欢跟人谈,但要更深地探测她,就得谈他自己。因为她心思虽然灵巧细腻,却不够精明,容易哄骗。
「对洁儿反感的不止我妹,阿道夫也很不爽,他的反感就跟英雄崇拜无关。」
阿道夫也讨厌洁儿?
「他才跟我抱怨,每次只要洁儿一来电,我们就有事情被搞砸了。」
「为什么?」
他散漫地迟迟不回答,吊着她的心七上八下。
「她找人帮忙,从不问人当时忙不忙。只要她开口就要人一定得优先处理,打乱别人原有的时间表,却毫无歉意。这如果只是偶一为之也就罢了,但她每次都这样,惹得阿道夫都忍无可忍。」
「你可以跟洁儿说明——」
「不是我说不说的问题,而是她听不听。」
「这也是你当初跟她分手的原因吗?」
他还以一记冷瞪。「我跟她分手?」
她的心瑟缩一抽,后悔自己坦然出口的笨问题。她不是故意要问,也劝过自己好多次别老想着这件事,哪知嘴巴会突然失控,问了不该问的事、听到不想听的答复。
他至今都没跟洁儿分手。
他们之间的不愉快,只是小俩口在闹别扭。
所以,他和她在卢加诺的那一夜,纯属廉价而低俗的意外……
「根本没有交往过,哪来的分手。」
没头没脑的一句,怔住她无限下坠的失落感,被陡然悬在半空。
他和洁儿没有交往过——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明明彼此很熟,可能连彼此的身体也很熟,他却说根本没有交往过。他指的是哪一种交往?是谁和谁交往?
主词的对象不明,动词的定义不明,中文的暧昧模糊,乱了她的心。
她、她不是在妄想他们之间的可能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得搞清楚这事不可。
「你指的是——」
「该准备下车了。」
再一次地,他提了东西就走,把她抛在身后。
她又开始苦苦追赶的奔波,从火车上追到火车下,从河的此岸追到彼岸,从大街追往小巷。他的体贴,只在于替她拿着整套西装站在远方,给她一副催促的回眸,指引她重重迷宫中的前路。
这到底在赶什么?
如果是赶飞往台北的班机,她就算磨破了脚皮也甘愿。可是他们现在要往哪里去?还要待多久?还要奔波到什么地方去才回得了家?
「我们尽量往偏僻的地方走,避开布达佩斯附近的醒目景点。」他踱着大步疾l仃,在黄昏的古街中穿梭。「但是也不会离车站太远,在三十分钟之内的脚程,找平价旅舍住宿。这样随时都可以看情况动身,折回维也纳,飞往台北。」
蓦然回首,她遥遥落在他之后,急喘不休。
他只能再度停下脚步感叹,又忘了控制自己习惯与时间赛跑的独行脚步。
「妳有听到我这一路上的说明吗?」
她口干舌燥,四肢虚软地倚靠石墙上,专注地上气不接下气。别说是听见他说什么了,她连他的人都看不清,满眼星花。
「我说我之所以带妳到布达佩斯,因为这里愈偏僻的地方语言愈难沟通。」他就不信那些义大利追兵有本事讲德语或匈牙利语。「这可以有效地绊住他们!」
她根本听不进去。
够了,她已经不想再留恋对他稍纵即逝的好感。每每对他有些悸动的时候,总会发现他那些美好之外的绝大部分,她完全不能接受。
她从小生长的环境中,没遭遇过这么粗糙的对待。即使碰到不友善的人,她也会识相地避开,减少接触的机会。但她这一路上逃不开他,只得一再承受难以容忍的蛮横。
他有他的计画,她也有她的安排。
入夜后的老街上,打烊的商店亮着寂寥橱窗,小餐馆处处灯火通明,有着宁静的小小热络。昏黄的灯光,将他俩的身影拖得长长,步往不知名的地方。
原本三十分钟的路程,他为了她沿路走定停停,几乎快一个小时后才抵达他预定的小旅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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