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每一次被押送入法庭的时候都是被警员「扛」进去的,我都会被他家族的人追打,对于这些我没有反抗,因为我不在乎,也感觉不到痛,因为最痛的我已然经历过了,有什么是比亲爱的人在你面前死去更胜的痛楚?
媒体也都会一拥而上,抢着拍照,抢着发问。「你为什么要杀他?」、「你是冤枉的吗?」、「你不上诉吗?」、「你有什么感觉?后悔吗?」、「你是当1号还是0号?」、「你有没有艾滋病?」这些麦克风的到来,也是针对我,纷乱之中,我听见一个我能回答的问题,那是在我已经被判刑之后……
一位记者问:「入狱前你有什么愿望?」
「我想为他上一炷香……」我这样回答。
是的,这就是我的愿望,我只想为他烧上一炷香,这样简单的要求对我而言却是困难重重。我不怕挨揍,就算如同以往通奸的犯妇那样,必须被乱棍飞石一路打到村外去,我也无所谓。可是,我的要求完全没有被接受的余地,就连我愿意赔上一命,他的家人也不愿让我给他上香。
监狱里的我异常平静,或许是因为这里的人都是遗弃道德的一群,所以没有人在乎你过去犯过什么样的错,大家都一样,平头、灰色的制服,吃一样的伙食躺一样的木板床,连早操都很整齐,没有人把手刻意抬高或拉低。
一样不用担心明天会有什么风起云涌、惊涛骇浪。顶多就是有人希望当总统的那个人突然死掉,或者有新总统上任,能够得到特赦,管他是蓝色还是绿色。
望着铁窗,淡淡的月光洒了下来。今天对我而言应该是个特别的日子,一般人会很开心,重获自由及新生,但我应该早就已经死了。
「查,受刑人XXX因表现良好,素行优良,得提前假释出狱……」
那些语句我并不在意,对我而言,那不过是我从一个小监牢,被丢到一个更大的监牢而已。
走出那个待了很多年的地方,我居然有了不想离开的念头,好像那里才是我的家,好讽刺!
未来的路有重生协会说会帮助我,我有了一个特别的称号叫做「重生人」,事实上,我已经死了,早该死了,他的家人、朋友都希望我是死掉的那一个,而我也这么希望,死掉的那个应该是我。
我当然不能当老师,再也不能了,但是不管我走到哪里,都还是有人会背着我,窃窃私语的说:「看呀!那不就是那个杀人的同志教师吗?」
「啊!对耶!好可怕喔!爱不到人家就要人家死,还是个同性恋,死变态,真恶心!我一直觉得这种人应该判死刑。」
看吧!全世界的人都觉得我该死,我也这么认为。他们总是以为自己说的「很小声」,然而正好相反,当一个人心里头很安静,像是一滩死水的时候,什么都能轻易的听见。
我看起来很平凡,也确实如此,既然让我有这么平凡的脸孔,为什么不给我一个平凡的性取向?
我依旧走着相同的路,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只是我走的还不够远,心一直都留在我们过往的那些昨天。偶尔还会一个人坐在篮球场,傻傻地流眼泪。
「明耀,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喊你的名字,我们已经不会也不能再见面了,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你来不及听我也来不及对你说的那句话,我爱你……我爱你……」
后来我终于找到了一份工作,师范大学应届毕业,拿到优异奖项的我「好不容易的」进入便利商店工作。很适合我,一样的制度跟言语,天天做着重复的事情。
不同的只有……我背负了所有叛离道德的罪过,我得到了一个永远也无法抹灭的名字,那名字不是「同志教师」而是「X明耀」。
「其实我很想问你,你是不是那个杀人的同志教师啊?我是看见你的名字才问一下啦!只是好奇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女同事很好奇的问着。
我微笑,没有回答,继续用美工刀拆着一箱箱刚进货的零食,然后替它们一个个打上标签,就很像别人在我身上贴上标签一样。
同事之间鲜少有人会跟我说话,除非必要,不然都不愿意搭理我。或许是因为我学这些东西很笨拙,老是拖延到大家工作进度的关系吧!我除了读书,好像一样也不通。想到这我又不禁苦笑。
「你看过那篇报导吗?」她笑着问。
我摇摇头。我没有说谎,我的确没看过报导,我只看过标题,通常被众人确定的罪犯都不会去关心媒体怎样报导。难道还要请律师告媒体报导不实、诽谤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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