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雪蔷惊讶的瞠大了眼。“她到底是生了什么病?”晓贞舅妈的病仿佛是个天大的秘密似的,一提到这件事每个人都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这……老实说,她的神智好像不太清楚,我听说她会偷偷到村子里……抱走人家的孩子。”何翠吞吞吐吐的说着,边偷觑她的脸色怕吓着了她。
神志不清楚?雪蔷果然吓着了。
“怎么会这样?”
对晓贞舅妈爱怨交织的感情紧跟了她十几年,只是没想到此刻自心底倏然升起的竟是同情!
她茫然的盯着何翠,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消化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你跟程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何翠看得出来事有蹊跷。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有机会再说给你听。”
这句话有一半是推托,也有一半是实情,现在她只能挤出一个沉重的笑容以对。
“说实在的,你叹气的模样简直跟程牧磊一模一样。”何翠看着她惊叹道。
“是吗?”她淡然一笑,深信程牧磊绝不会喜欢听到这样的“赞美”。
“我对程牧磊的印象是不深啦,不过自从他大学一毕业回到山上之后,这几年来致力于大肆改革你外婆家那片果园,现在可经营得有声有色,不但电视上做了系列报导,就连农经杂志都争相报导他这个传奇性的人物哪!想不认识这个名字都难。”何翠说得口沫横飞。“再说,我丈夫跟程牧磊是小学同学,多少也占了点旧识的好处,成了他的得力助手,没事我就会到程家走动,常常看到程牧磊一个人怔怔的望着天边,有时是站在池塘边发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刚开始我是看在他是我丈夫老板的份上想跟他拉近距离,可是他这个人个性深沉内敛,冷得简直像冰块,实在让人很难接近。”
“那就是他。”雪蔷淡然一笑,很难形容在听闻他飞黄腾达后的心情是什么。
“雪蔷,我可不是在乱嚼舌根,程牧磊他真的有心事喔,我看——”
“我看你先生现在恐怕已经回到家,你也最好早点回去照顾辛劳了一天的丈夫。”
背后蓦然传来的森冷声音让两人吓了一大跳。
“程……程先生?”
在人后论人是非,被当场撞见总是尴尬,何翠不自在的叫了声,搂紧孩子便急忙往村子里跑。“以后有空再去找你聊,我先走了,再见。”丢下一句话,人影早已消失在小径上。
缓缓转过身,看着睽违了足足十四年之久的程牧磊,雪蔷除了怔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变了!
印象中斯文俊俏的程牧磊,已变成一个粗犷中不失帅气挺拔的成熟男人,高挑颀长的身材融合著庄稼人特有的结实,晒成古铜色的脸孔嵌着阳刚有力的深刻五官,好看的俊脸上毫无表情,只有一抹教人心惊的敌意笼罩在他探不进的眼底。
唯一不变的只有那两道总是紧蹙的眉头。
他不再是她印象中的小男孩了,而是一个浑身充满着危险气息,深沉得令人害怕的男人。
莫名的,雪蔷脑中不禁浮现他这张冷峻的脸孔印在杂志封面上的模样,她对于这个绝佳卖点的销售量毫不怀疑。
“牧……牧磊。”雪蔷任由这个似陌生却又熟悉的称呼滑出舌尖,翻涌的复杂情绪难以分析。
她仍未忘记“表哥”这称呼是他最大的禁忌!
“我先把话说在前头。”程牧磊板着脸,向眼前身着一袭粉色衣裙,俨然一副城市女孩打扮的雪蔷冷然声明道:“要不是婶婶坚持,我打死也不赞成让你来照顾我妈。在这里,你最好记得自己该做的工作,要是让我发觉你不适合这个工作,容我不客气的说一句,你就等着收拾包袱滚出这里!”
她以为久别十四年,他至少会有一句问候,看来行事仍凭着一股冲动的她,还是太天真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平静的点了下头。“我知道。”
“上车!”
他蹙着眉,蓦然转身大步走向路边的车子,语气犹如在招呼一只路边的流浪狗。
雪蔷提起沉重的行李,默然跟在他的身后,不由自主的打量起他来。
他身上穿着一件洗白的牛仔裤以及长袖T恤,濡湿的短发凌乱的贴在头上,迎面而来的微风,混合著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肥皂清香,想必是洗过澡后才来的。
上了车,雪蔷看着车窗外一一掠过的熟悉景物,却不禁开始想起远在台北的家人。
想起那日爸妈为她该不该回程家,在情与理之间争执不下,凭着一股莫名的冲动,她毅然坚持回来照顾晓贞舅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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