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越烧越旺,火舌自炉内窜出,一如蛇信般朝他们威胁而来。
季筱柔蹙起双眉,内心涌现前所未有的惊惧。杜少桓一见更加焕发出一丝捉弄的神采,他的嘴角慢慢上扬,盯紧她的双瞳。
‘给我一杯酒。’眼前她是需要藉黄汤来醒脑还是壮胆,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轩尼诗?’在盎然得意中,他噙着笑意取来两只水晶杯,里面各倒了五分满晶莹剔透的酒液。
‘敬本世纪初最圣洁的美女。’他乱没气质地把法国人的生命之水当成台湾米酒,一口气倒进喉咙里。
‘我有我的标准和坚持,你没资格批评我对情感的执着和选择。’
杜少桓笑嘻嘻俯向前,直触到她的额,他先夸张的叹了一口气,才装模作样的低问:‘筱柔,可以直呼你的芳名吗?’
这句话根本是多问的,他等都没等她反应,就自顾自的往下说:‘一个人呐,小时候识人不清可以用天真无邪当借口,到了这把年纪还懵懵懂懂,就是智慧未开。’
‘你笑我智商太低?’
‘最重要的部分不是这个。’
‘是什么?’
‘是你根本不爱卜中兴。’他斩钉截铁地指出,‘你对他只是盲目的崇拜,因为你憎恨跟我一样卑微的出身,你期盼自己也能有双德高望重、气派俨然的父母,让你在良好的教养下成长为一个气质高贵的名媛淑女。
‘人的眼睛是最诚实的,你看着他的时候,眼里闪烁的不是爱,是钦羡。你骗过了自己,却骗不了旁人,包括我和赵建明、林光辉,我们就不信你会希望嫁给那个无趣、乏味,表里不一的书呆子,学他整天装出一副假假的笑容,努力挤身在上流社会里,跟一群你其实讨厌得要死的巨贾政要酬酢,人前人后永远找不到真正的自我。’
回望着他炯亮慑人的眸子,季筱柔几乎是无限愤慨的回答,‘每个人心灵深处都有幽微的渴望,你并不了解我,我不需要这种怀着恶意的粗糙心理剖析。’
‘恼羞成怒了?’杜少桓拂开覆在她额前的刘海,搂住她说:‘不要害怕敞开心怀,试着了解自己,按照自己真正的心意去追求你所渴望的。就像我,我爱你,所以我处心积虑,热烈甚且疯狂的完成自己的心愿,就算最终仍不能得到你,但至少我对得起自己。’
‘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死皮赖脸,最不怕被拒绝的人。’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旋即却又情不自禁地握住他,浪潮般的温柔侵蚀着她向来护卫甚严的心防。不知道他们这段意外的恋情将如何发展?
年少时代唯一打赢过她的玩伴,如今用浓情蜜意填补她心灵的许多空洞。她曾指天咒地,无所不用其极加以鄙视的男人,会是今生牵着她步向红毯那端的人?
这一晚他们拥躺在地板上,他引领着她一遍又一遍体验她从没亲尝过的美妙滋味,让她明白两性之间可以有这许多的激情缠绵、相互取悦。除此之外,他紧守着最后一道防线竭力克制,说是怕吓坏了她,说是要等到她迷途知返,心甘情愿之后,再共享翻云覆雨的美好。
炉火烧尽,他起身点上烛火,影影幢幢的火苗,照映着两人。
从杜少桓的怀里抬头,季筱柔觉得相当困惑,从来不曾在意过的人,却在最意外的时刻闯进生命,左右自己的未来。
什么才是她内心真正的渴望?‘你爱我什么?’
‘率真、刚直、无邪。’他的语调坚定而温柔,每一句每一字都含着无边的魔力,直透她的灵魂深处。
他从皮夹里掏出一根黑发,‘你的,那年你撞到河里,我把你捞起来时,黏在我手上的。’
她什么都没说,其实心里满感动的。区区一根黑发,他居然保存了十五年!这个男人好可怕。
过往的记忆逐渐涌现脑海,小六那年,他是班上最高最魁梧的男生,老利用午休时间以恶势力,要胁赵建明他们跟他一起爬墙到校外哈草。
他是恶魔党的首领,她总是这么告诉其他同学,而卜中兴就是打击坏人的救世主。
‘我到巴黎来,不会是你一手促成的呢?’很合理的怀疑不是吗?种种的迹象显示,他对卜中兴的所有计画似乎都了如指掌。
‘越来越上轨道了。’收起她的黑发,杜少桓将她从软垫上拉起。‘走,带你去见一位老朋友。’
‘现在?’三更半夜,屋外一片漆黑,谁会选在这时候拜访?
他莫测高深地抿嘴浅笑。‘有些人特别喜欢在暗地里活动,客随主便,我们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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