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成晶晶呆楞掉,方宸这样的神情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太坚毅的样子,跟刚才差太多了嘛。
“晶晶,谢了!”方宸的脸上竟然还有了笑容,很明朗的笑容。“你知不知道,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刚刚说的话最有建设性?”
什么话!
“事情都还没解决,你就得意起来了?”晶晶不由得骂:“再嘻皮笑脸下去吧!你这个死个性──”
“别骂别骂!”方宸笑着,向她滑稽赔礼:“别生气,赶快告诉我,迎蔷地台北的住址在哪?别告诉我你没有,我听见你问她的。”
方宸的行事哲学真让晶晶又惊讶又无奈。
“你疯了?就这样去找她?我刚刚说的话你是听见没有?你不可能放弃绿屋,而她母亲对你本来就没什么好感,加上你的工作,就更打折扣。阿宸啊,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你想清楚!”
“我清楚得很!”方宸笑得乱有把握的。“可是你不也说过,迎蔷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谁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鱼可以先放冰箱!”
晶晶哭笑不得!这是什么答案?鱼可以先放冰箱?绿屋就先冰起来喽?不过仔细想想,方宸的话也不无道理。既然这么多问题都难以解决,至少先解决一项,其它的再说了,这完全是方宸的处事风格──决定了,就去做,管他接下来还有什么。
晶晶像是也懂了,她笑着,转身出房门去,赶快替方宸找迎蔷的住址了!
对迎蔷来说,这样的日子说是坐牢、禁锢,一点也不为过,与其用这些形容词,不如说她是茫然──茫茫然于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她非常安静,奇怪地顺服,何佩凤或景康要她参加什么晚会,她总是乖乖地去,不抗拒,却也提不起劲;而没事的时候,坐在窗前,迎蔷可以闷闷呆望窗外一望几个小时。尤其是屋外抽芽的绿树,偶尔飞过的麻雀,她总是不厌其烦地、研究似地望着她们。
这样的迎蔷,就连何佩凤也担心起来。她无法解释自己在担心什么,印象中,女儿不一直都很顺服的么?前阵子是极度地意外,现在恢复原状了,她该放心才是,可是她心里总有种隐忧,觉得女儿的顺从,其实更像种无言的抗议,放弃希望似的沉静。
她做的一切,她这一辈子所希望的,不过就是希望女儿能得到她未曾获得的幸福。所以才会替她铺好一条平顺的路,总要迎蔷幸福之后,才可能有快乐吧?可是女儿目前的样子,跟快乐两字似乎沾不上边。
何佩凤担心着,也问过,可就是问不出个所以然。她如坐针毡地更不放心。这天,她有事得出门,特地还让萱芙在家陪着迎蔷,怕迎蔷闷着了。
然而闷着的人恐怕是萱芙。何佩凤前脚一走,萱芙其后接了通电话,咭咭咯咯地在电话里暧昧地笑了半天,然后就打扮得又亮又艳,出门去了。
但,也是萱芙出门之后,迎蔷忽然有了精神,想出走走了。她从椅子中站起来,梳洗打扮,便走下了楼,女佣玛丽亚看见迎蔷一副出门的模样,紧张道:
“小姐要去哪里?记得带行动电话,要是找不到小姐,太太要骂的。”
迎蔷默默看着玛丽亚。
“太太问起,就说我去找我爸。”
迎蔷告诉玛丽亚的并不是借口,她真的来到了父亲的家,坐在父亲家的客厅,那个“另一个女人”──于秀琼,讶异而热忱地接待她:
“坐坐!喔,你爸在书房里,要喊他出来,还是……。”
秀琼陡地有了那么点无措,因为迎蔷极少出现在她家。就她的印象,迎蔷即使不像何佩凤对她那么怨恨,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好感,毕竟十几年前薛明远的确重重伤了她们母女俩的心。
这让秀琼对迎蔷有了种奇特的歉意。难得见到迎蔷,她总想弥补些什么似的。
“您别忙,阿姨,”迎蔷笑得很淡,很单薄的。“我去书房找爸就好。”
迎蔷才刚要移步,薛明远已经听见了声音,先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一见到迎蔷,就惊异地叫了起来:
“蔷蔷?你怎么了?变得这么瘦?”
“没什么,”迎蔷微微笑笑,就在沙发上坐下。“我本来就很瘦嘛。”
薛明远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明白。他在迎蔷对面坐下,说:
“怎么忽然来找我?发生了什么事?”
迎蔷主动来找父亲的次数数得出来,也难怪薛明远会这么担忧。于秀琼见了,也主动退出了客厅,把空间留给两人。
“我只是想……只是想……,”迎蔷看着于秀琼离去的背影,再缓缓转回来的时候,眸中竟泛起了泪雾。“我只是想告诉你,爸,你上回跟我讲的那些,我想我……开始有些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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