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凯。”一声柔柔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他循声回望,脸上的俊容霎时冻结。
“嗨!”他冷淡有礼的应了一句,随即伸手搂住罗敷的腰,将她扳过身,拉她坐上自己的腿,让她亲密的背靠自己,然后以双臂紧揽住她。
罗敷被他突如其来的举措吓得呆坐在他大腿上,右手还拿著油腻腻的食物,左手则是皱成一团的手绢,两个眼珠子瞪得跟金鱼眼一般,直望进一双翦翦秋水。罗敷一见到丁瑷玫的第一印象是气质高雅的美人,犹如从古书里悠然苏醒的仙女。
这位美妇对她露出一个轻浅的微笑后,将目光挪向紧揽在罗敷腰上的大手,只见她震了一下,哀怨的将目光拉回,直视李富凯,“怎么不到前面坐呢?他们留了位子给你,很多人都想见见你。”
“不了,我们得早一点回家,是不是?”他突然以一种令人酥麻无力又扣人心弦的语气,对罗敷低喃。
罗敷力持镇定,心想自己才吃不到三样菜,他就说要早一点回家,平时难得听他说句好听、贴心的话,一见到美女反而对她温柔起来,分明是拿自己当挡箭牌,她也不好拆穿他的伪装,但走之前得先弄清楚这女人的来历,于是也附和地说:“对!我家住得偏僻,得早点退席。我叫罗敷,是李富凯的同事,你是──”
他没等丁瑷玫说出口,便扯掉罗敷手上的食物,抱著她站起身,待罗敷站稳后,才提起手提袋及网拍,拉著她直往出口走去。
※※※
盈月下,于绿树成荫的仁爱路人行道上,只见两道影子被月娘的柔光拉得细细长长。罗敷追著自己的影子跑开他一阵后,又转身让影子追著自己回到他身侧,气喘吁吁地蹲下身子。川流不息的车阵从两旁呼啸而过,四周繁华的喧闹声却好像被一层隔音玻璃阻隔一般,丝毫没干扰到他们。
罗敷蜷缩地蹲在地上不动。他则是绕著她,以她为圆心信步来回转著,双方都迟迟不肯开口。夜凉如水,驱淡了炎热的暑气,一阵微风吹来,将罗敷的头发自颈项挽起,舞弄著她细柔的青丝,宛如一匹迎空飘扬的黑天鹅绒。
“你不问吗?”他终于蹲下身子,临空拈起一缕飘摇直上的青丝,以食指慢缓缓地缠绕起来。“平时你不是好奇得很,怎么在这个节骨眼时反倒静得吓人?小心变成闷葫芦!”
罗敷将头自膝间抬起,平视他,反问了一句:“我──该问吗?”
他僵愣不动,原本紧绕长指的乌丝,霎时一圈一圈的松开,最后柔柔画过他的肌肤,从他的指尖滑落曳下。
她做了什么错,你竟忍心这样对待她?李富凯!
他咒骂、谴责自己伤了她的心,告诉自己无心亦是罪!他当下做了决定。“你当然该问!你若不问的话,会令我深深感到遗憾。因为我想我已经喜欢上你了。”他无法说谎,这辈子他大概是注定与爱情绝缘了!但是他是真心喜欢她。
罗敷闻言站起身,直视仰望他的那对黑瞳。“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还是不问的好,每个人多多少少会想保留一些珍贵的记忆,尤其是隐藏在内心深处、那股隐隐作痛的记忆。如果你还痛的话,就不用勉强自己说出来,因为我并不想听。”
他聆听罗敷的心声,心中没来由的抽痛。她是一块瑰玉,一块善解人意的瑰玉,如果他能早些年拾起这块玉的话,该有多好!老天爷为何要让他这个失心多年的人,无心地去踢到这块玉,还捡了起来?他想保有它、珍藏它、日日夜夜为它浇水滋润,让它生意活苏、光彩耀人。但他办得到吗?只怕他粗心大意,一不小心滑了手,玉毁魂离。
他宁愿自己破败不堪的心直碎成千万瓦砾,也不愿这块玉沾染到半点尘埃。
“你是对的!”他站起身将她揽入怀,让她头倚在自己的胸膛上,一手顺著她如云的青丝,无语仰望咬洁的月盘。他必须放掉她,趁一切都还可以遏制住时放掉她。
他始料未及的,是松开这块玉的结果,竟会带给自己如此椎心的失落感。
※※※
接下来的一整周,忙碌使罗敷没空去治疗那份伤痛。
自那夜起她就没再见过他一眼,但脑海里竟全是他的影子,愈是想把他锁在脑子的最底层,愈是难办到。他可能根本就不在乎她,说喜欢她,只不过是想安慰她罢了,不然不会真的就断得这么乾脆;她告诉自己这又是一厢情愿的单恋了!
调整办公大楼的公文已下来三天,整层行政单位在今天早上已移至十三楼,原本在九楼的人寿部往下挪至第四层,十三楼的参石重机则搬入第九层楼。这样的局部调整省了牵动每层部门。搬移的风声为死气沉沉的气氛注入一股新的活力,但免不了仍会引起一些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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