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嘴会说好好好,我知道。等到下一次跟耿志丞逛街回来,他会问:“你刚刚跟谁出去?”“耿志丞。”“她是男的还是女的?”“女的。上次不是就跟你说过?”“我知道啊,只是再问一次不行哦?”
每一次提起耿志丞,他都会问一次是男的还是女的?
每一次都问,每一,都假装忘记。
那个是男是女的问题有没有意义?看起来没有,久了,它就有。
尤其是傅非朋这个天蝎座男人。
“老板,我要香辣海鲜面。”我钻进厨房跟老板点菜。“我知道你很忙,可是,我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好心一下煮给我吃啦!”
“只要一份?”年轻老板眼光落在傅总大人身上。
“我们两个一份就好,反正晚上你们准备得那麽多,吃得太饱会对不起自己的。”我嘻嘻笑,坐下来准备等著吃。
傅非朋看看老板,又转过来盯著我看,看得我毛毛的。
“干嘛?”
“你还认识几个老板?”
“很多啊,不过一定没你多啦。我又不喝花酒,大老板才不喜欢找我咧。”我故意说,还挥挥手。
“现在你变坏了,还挖苦我。”
“喝花酒不幸福吗?哪有苦。”
“这是女人不了解的苦。”他偷吃盘子里的龙虾沙拉。
“老板,这盘子里的龙虾多少钱?有人在偷吃唷,快跟我说,我帮你算成本!”我当场出卖他。
而傅非朋不愧是奸诈的商人,动作迅速挖起一匙往我嘴里塞,当场两个人都变成小贼。“活该,告密鬼。”他说。
“你拖我下水!”好吃好吃。
“你还不是吃得很高兴。”他又吃掉一大口。
正当我们在争食的时候,小苏先生显然已经扫完地板,因为他探头进来,这回摇身一变成为传令兵。
“傅先生,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龙虾沙拉在那一瞬间风味降了一级,再也不似先前的好味道。我站在我们以前的卧房前面,不太想进去。
“进来啊你。”传非朋走出来拉我。
“我去别地方换就好,不一定要在那里才能换嘛。”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做人原则要坚守到底。
“你不是叨叨念著要看那张离婚证书?”
我眼睛一亮。“你放在这里?”
他走进去,打开衣柜,从最下面的小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怎麽会在盒子里?”我好奇地跑过去看。“啊,你把它撕掉啦?”
“对。”他满不在乎地拨拨头发。
“老太太不被你气死才怪!”
“她好好没事,你看到的不是吗?”
不太对劲。难不成在我走了之後这对母子就是这样冷脸相对吗?我看著他僵硬的表情,看起来应该是没猜错。
可是这实在是很扯。
当初明明是老太婆东说西说我不合他们傅家高贵的气质,带不出门、见不得大场面,一脸小媳妇模样,再加上家事不勤和婆婆不合,搞得他们母子为了我天天吵架,实在是罪该万死,怎麽看都该扫地出门。
所以最後在证明我的骨气之前,我填了离婚协议书。
我记得当时他铁青著脸,只说了一句:“你要走就走吧。”
“总之……”我也想不出什麽话好说。“我走了,你们应该可以过得比较快乐,不那麽乌烟瘴气了吧。”
“你非要那麽听话吗?”他跳起来。“她的意思、她的想法,我的意思、我的想法,你听我们两个的,那你自己呢?你想走吗?你走了要到哪里去?你要怎麽养活你自己?你找好工作了吗?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我想了想。“我只知道我不想再当炮灰。”
提起我的小皮箱,我走出房门,没有人拉住我说“我爱你”,安静无声地,我在一个有雾的清晨离开那栋宅子。
冷冷清清地,一个人走下山。路上露凝湿滑,好几次险滑倒,到最後我是一路走一路哭,哭到快要休克,才从台北车站坐火车回家。
在车上哭哭停停,眼睛肿得超级难看,还被小孩子指著:“阿姨哭哭。”
看著那堆发黄的纸片,一时之间所有不想记起的回忆都回来了。低气压笼罩,我的心情阴暗起来。
“有没有胶水?”
“你要干嘛?”他眼睛一瞪。“黏回去?”
“对。”我从他的电脑印表机上抽出两张影印纸。“要拼回去。”
在动手把“拼图”拿出来之前,我顿了一下。“我们星期六要回我家对不对?你确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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