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欲言又止地似乎在担心着什么。“你爸爸那人呐我最了解了,没有特别紧急的事,他最不会写信回来的。你先去看看,如果真的没什么,你就再回来把书念完,学校那儿请几天假,应该没关系。”
“可是……”雪茵把婉拒的话生生吞了回去,她鲜少看到奶奶如此地忧心仲仲,莫非她爸爸真出了什么事。
“前天,我梦见你爸爸回来了,穿西装打领带很体面的样子……”蓦地,一滴豆大的泪滑落奶奶的前襟。“这是个凶兆,咱们乡下人,除非衣锦还乡,要不然就是……死的时候才会穿得那么体面。
“奶奶——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爸爸才五十出头,他怎么会?”
“你不懂。其实你爸爸是很孝顺的,他每个月都有寄钱回来,为数还不少。”奶奶起身,由床底下抽出一只朱漆木盒,置于桌上。“你看,将来足够给你一份丰厚的嫁妆呢!”
哇!雪茵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金子和……“这是什么?”
“股票。我托你大姑买的。”奶奶颇得意于自己理财有道,笑纹不自觉地加深了许多,但一闪即逝。“你想,你爸爸既然有那么多钱,他为什么不回来?两个最有可能的原因,一是他娶了坏查某;二是……他身体不好。”亦即生病了。
什么样的病让他连回台湾一趟都没有办法呢?
“这就是我要你无论如何先去美国一趟的主要原因。你虽然还小,也从没出过远门,但是至少也念到高中快毕业,又聪明灵巧,这么多孙子就属你最得我的心,别人不了解,以为你只是个会念书的书呆子,只有奶奶明白,你的心比谁都细,应变能力也强,只是有点死脑筋,容易钻牛角尖……”奶奶别有含意地瞟她一眼。“今天雪兰的情形你都看到了。”
雪茵心中一突,立刻了悟。“奶奶知道他?”
“晤。季家那孩子是不错,但,心大野,奶奶怕你制他不住,反被欺负。”又叹子一口大气。“横竖你们都还年轻,可以慢慢来,这种事原本就急不得。雪茵,你该不会是舍不得他吧?”
“不,怎么会?我跟他已经说好要分手了。”雪茵黯然神伤地低眉垂眼。
“傻孩子,不必难过成这样。世间事不到最后,谁都不能下定论。感情尤其变化多端,今天分明天合,分分合合到白头,该你的跑都跑不掉。”奶奶的话听似简单,实则含有深远的涵义。
是谁说的,人与人,在浩瀚人海中首次相遇是偶然,相遇且能相爱是缘分。她和季仲桓是偶然遭逢?还是缘深情浓?
“无所谓,反正我已经不在乎了。”长痛不如短痛。雪茵相相信今天挥刀斩情丝,只是避免自己以后无可选择地当一名怨妇。
“随你怎么说。总之,明天咱们先上台北一趟。”雪茵赴美的手续赶办得出奇顺利,在奶奶刻意封锁消息之下,叔叔和婶婶到了前一天才被告知。
“这么快?”叔叔诧异地望了奶奶一眼。“我怎么都不知道?”
“你算什么?衣食父母?再造恩人?”婶婶习惯每句话都带刺。“人家凭什么告诉你?”
雪兰的事情让地从半个月前就火冒三大到现在犹余怒未消。
“好啦!雪茵吃饱后快去学校了,记得跟老师请假。”奶奶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好的。”匆匆向大伙道别后,雪茵一秒钟也不肯多待,忙牵出脚踏车赶往学校。
刚翻过村子外的林子不久,后面传出长串的铃声:当当当当……
是谁那么无聊?
雪茵回眸张望,一个熟悉的身影霎时出现在她的眼前,答她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这段没有结果的恋情,时时困扰着她,但却仍必须装出洒脱无谓的模样。
每回季仲桓一走近,她便窘迫得浑身不自在,难道她还爱他?可,她又无法力挽狂澜,只能宿命地一再告诉自己——你,得不到他。
车铃声再度震天响起。
路上已没其他同学,只剩下她和他,这铃声难不成是冲着她来的?
“你,有事吗?”
季仲桓不语,固执地与她并骑而行,想到了,就猛按手铃存心骚扰她。
结果是,他们一起迟到,一起在朝会上很没脸地被罚站。
“这样你就高兴了?”雪茵气促地推了一下眼镜。
“把它拿掉。”他说话总像在下命令,教人非常反感。
“嗯?”
“眼镜。”不拿掉我怎么能好好的、仔细的看着你?
他俩面对面的罚站,老师、同学马上就要出来了,他却仍老神在在的嘻皮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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