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兰——”我喃喃自语着:“你还好吧?”
也许,明早我该打个电话给安兰的母亲,问候她老人家一声,她中年丧夫,晚年失去了独生女,实在也够惨的了。
正预备上楼时,我听见了隐隐的歌声,顿时全身的毛孔都一悚,镇上修车店老板说过,装修工人老听见草丛中有人唱歌,并不是捏造出来的。
那凄伤的歌声幽幽地在飘,等我听清她唱的是“涉江”,这才松了口气,也许月随晚上睡不着觉,四处游走,在草丛、树下唱歌,有什么好紧张的?
我上了楼,熄了灯,她还在唱,那么美的歌声在子夜听来,更凭添神秘的悲意。
一太早,碧随就来按我的门铃,手里捧着大把的野姜花,一张笑脸比花还可爱,工装裤齐膝以下被露水浸得湿透。
“送给你。”她把花束给我。
“为什么送我花?”
“一定要有理由?”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因为我喜欢你。”
“谢谢你。”我收定花就要关门。
“你太不够意思了!”她登时大嚷。
我还是把门关起,诱拐未成年女童可不是好玩的。她却从小径绕了过来,猛敲落地窗,把一整张脸印在玻璃上,扁扁的鼻子非常可爱,我不开,她继续做鬼脸,然后捡了一块石头,做敲击状。
如果真把这片大玻璃敲破了,光是找工人就得忙上一天,我算是怕了她。
“有事吗?”我没好气地问。
“让我进来。”
她跟傅小泉是天生一对,两个人都千万百计地想闯入别人家里,至于别人方便不方便,他们一概不管。
我打开落地窗。从前我以为此处是世外桃源,现在却快变成儿童乐园。
碧随进来后也不安份,逛到画室去,对那张未完成的女孩画布瞠目而视。
“看!”她冷冷地说:“这就是证据。”
我既敢画月随,自然也不怕她看见。
“什么证据。”
“你喜欢月随。”
“她是你妹妹。”我点醒她。
“要找模特儿为什么不画我?”她忿怒地说。
“我没有找她当模特儿,是凭印象画的。”
“你天天看到我,难道会一点印象也没有?”她对我的解释不满意。“我哪点比她差。”
我不想回答她的烂问题,自顾地准备写生的画具,给老太太的电话可以明天打,难得的是我今天有做画的心情。
“我也可以给你画。”她突然把衣服一脱,吓得我立刻喝止:“你干什么?”
“画家画模特儿,不是都要脱衣吗?”她益发胡闹。
“穿上!否则以后不准你再进我的屋。”我真的发起脾气来,她这样胡闹是存心陷害。
她赌气不肯穿上衣服,发育得已将近成熟的身体美得令人眩目。而缀着蕾丝的紧身内衣更显得楚楚可怜。
“你嫌我丑?”她翻白眼。
我不是圣人,但也不是戕害少女的色情狂。
“碧随,你不小了,应该知道我是个男人,如果我对你做了什么,是一生的遗憾。”我调过头不去看她。
“你的遗憾还是我的。”她挑衅。
“我们两个的。”
“你不爱我!”她抓住我的手臂,那么柔嫩的皮肤使我一阵无法遏止的心漾神摇,我狠狠甩开她,提起画箱就走出去。随便找个地方支起画架。
她这回知道我真生气了,不敢跟过来,只远远站着,用一种无比凄楚的表情望着我。她表演那种哀怨欲死的样子可以得金马奖。
果然不到一会儿,傅小泉的那辆嚣张的爱快·罗密欧轰隆隆驶过,她也跟着不见踪影。
知道她走了,我松了口气,但也同时觉得寂寞,其实,她如果不胡闹,会是个可爱的孩子。
就像月随。
但月随已经许久不曾出现,也许,流言吓坏了她,可是她是智障儿,怎会懂得流言的可怕?难道碧随把她关了起来。
这是很可能的,碧随——妒嫉她。
碧随完全被宠坏了,看得出来她自幼就被溺爱,稍有不顺就大哭大闹,现在有人跟她公开表示月随比她可爱,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想到了月随,我就画不下去,或者我该趁着碧随不在去看看她。
桂家的门是敞着的,按了半天铃也不见有人应,我索性走了进去。
“刘嫂?”我在客厅喊,豪华而空洞的大厅传来嗡嗡的回声。我站了一会儿正要离开,忽然听见细细的歌声,是月随,她在楼上。
“月随?”我上了楼,找到飘出歌声的房间,门触手即开,一式素白家具的房里并没有人,窗户是洞开的,透明的纱窗帘迎着风一飘一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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