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屋魔恋(3)

2025-03-04 评论


“先生,到了没有?”计程车司机叫醒了我,每隔一小段路就问,不停地说早知道这么乡下他根本不会来。

到的时候,整座“山村小筑”社区一片漆黑,草坪上漂浮着浓重的雾气,日光下看起来非常美的“白石居”,现在倒像鬼屋。

我付车钱时,把始终没有离过手边的坛子放在草地上,计程车司机问:先生,这坛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当我告诉他那是我妻子的骨灰时,他立刻跳上车把车子开走。

我掏出钥匙打开草坪的铁栅,再将行李一件件搬进屋。

屋里有灯后好多了,完全显现出维多利亚式建筑的华丽,楼梯上枝状的水晶吊灯更是气派,安兰一直希望能有一幢带花园的房子,她若还活着一定对一切满意。

我把骨灰坛放进橱里,任由箱子扔在地上,爬上楼,精疲力竭地才一靠上枕头就立刻睡熟。

第二天很早我就醒过来。新鲜的空气令人身心大振,近10年来,我不曾振奋过,安兰曾说纽约只适合疯子居住,也许她有先见之明,只可惜我了解得太晚。

但纽约和安兰都是过去式了,未来的一切都要从今天开始。从这10年来未呼吸过的新鲜空气开始。

我跳下床,伸了个懒腰,靠在二楼卧室的观景大窗口欣赏屋后的湖,居然见到了一幕奇景——有一名肤白赛雪的少女裸身在碧绿的湖中游泳。、

我想这一定是时差的关系,长途飞行足以令心力交瘁的中年男子头晕眼花,我揉揉眼睛,在那儿游泳的仍是少女而非水怪。她像装了条鱼尾巴似地怡然自得,晨曦洒在她不断溅起的水花上,也宛若点点金鳞。

她不时冒出头来,长发如水草般四处漂开。

我又看了一会儿,才猛然憬悟到这种偷窥的行为实在不雅,尽管湖就在我家后院。社区管理委员会曾函告我湖边要设栅,免得任何

人都可以从柳树下轻易地溜进来。我没有采取这种煞

风景的建议,现在果然惹出麻烦。

我不知道这个女孩子打哪儿冒出来,也许她无意

间路过,看到了清晨的湖水情不自禁宽衣解带,不晓得

会有人突然出现在窗子后面占她的便宜。

下楼后,那条小美人鱼仍在水里嬉游,我用力拉开

客厅的落地窗,希望她能适时地避开。

她这才警觉地游到了湖心的沙洲,攀附着竹丛上

岸,之后茂密的金丝竹枝叶完全隐匿了她的活动。

我煮好咖啡时,美人鱼已经离去,恰恰在柳荫下飘

过一瞥白色的背影,非常逗人追思。

我把咖啡壶放在树林里的石桌上,四周有鸟语,优

雅的花串从梧桐树落下,坠在早餐碟里,完全如我原先

的期望。

我26岁那年出的国,梦想着成为大画家;在外头飘

荡了这许多年,只觉得身心俱疲,当初的雄心壮志被磨

蚀殆尽,年轻的梦消失了,再也没有什么不甘心,此时

只非常地渴望安静。

3个月前安兰在意外中过世,我曾万念俱灰,朋友

们都劝我不要独守空屋最好换个环境,安兰的母亲还特

地把我接回来,要我住在她的中央委员宿舍里,我住了

两天实在受不了与她泪眼相看,搬到饭店去,仲介公司

也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天天派人来带我去看房子。

带我看白石居的是一个中年女经纪,态度非常温和,

一点也不像原先几个那样积极,她开了一个多钟头车才

来到这小镇,我第一眼看见这个占地两百坪的别墅就知

道这是我的家,更何况价格出乎意料的便宜。

这样美的环境,这样克己的价格,我当然有疑问。

女经纪说,这幢房子落成已有17年,主人一直没做过

任何处理,最近老主人去世,落在继承人手里,兄弟几

个都不愿搬到僻静的乡下来住。

“房子从未住过人。”女经纪强调。

我不在乎房子有谁住过,只在乎屋子竟附带小湖,

幽幽的湖水四面八方涌过来,温柔地拥抱住房子,湖边

柳叶飘荡,后面是座小山,起伏得极有韵致,杂木错落

生长着,清幽的山景隔绝了天外的世界,是记忆里早期

的台湾风景。

我看过的台北近郊,可以盖房子的地方早已寸草

不生。

“我带别的客户来过,他们说这里太阴气。”女经纪

没有巴望我会买,反而特别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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