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了,带来大把花束。幸好我没有花粉热,否则光打喷嚏就打不完。
“喜欢吗?”
“太美了!”
“你并不是真的喜欢?”
“我喜欢,花是花。我不喜欢,花还是花。有什么改变?”
“有!我的心。”他做了个受伤的表情。
“我以为是你的荷包!”我笑。那些玫瑰、马蹄莲、火鹤红、满天星,绝不是笔小数目可解决。
“老实说,我没花钱,是从人家展览会场的花篮中偷出来的。”
“告诉我,那个展览会场在哪里?我也去偷一点。”
“为什么?”
“去卖给花店,可值不少钱。”
“你不觉得太累了?”
“那怎么会?我最喜欢不劳而获。‘”我在胡扯,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只是怕,怕空间中没有声音,我会因寂寞而发疯。
“我明白了,你的地下工作受到了挫折。”
“知道就好!”我满怀疲倦地窝在沙发里。也许,这是周期性的烦恼,今天是月圆,应该随着大群野狼至郊外狼嗥一番。
“你笑什么?”他看我忽而皱眉,忽而发笑。
“笑天下可笑之事,笑天下可笑之人。”
“包括我在内?”他指着自已鼻子。
我的心情转好了。用摇控器打开了电视,两个丑角正在插科打诨。一个拿大鸡毛掸子打另一个的头。
“那个最谁?”陈诚问我丑角的名字。
“五百块。”
“有人叫这种名字?”陈诚是乡下人。
“合起来是两个二百五。”
“你连我一起骂了。”
“是吗?”
“你骂我二百五。”他挤过来跟我坐。看他外表温文尔雅,没想到这么麻烦。
“你承认了?”我赶紧换了张单人座,他再没有理由跟我挤。
“我觉得担当不起。”他大笑,“应该把这个头衔送给需要的人。”
“这年头二百五还真不少,只不过少有人承认。”
“你不骂我两句,一定会全身难受。”
我一向少与人接触,怕这种亲热。
“下一盘?”他取出棋盘。
我打呵欠。
“让你五子。”他很慷慨。
这太瞧不起人了!我正预备接受他的叫阵,但马上就发现这是个陷阱。
我只不过住他一间柴房,还用不着提供这种福利。
门口突然铃声大作。
“无论谁来都说我不在。”我逃回房里。
陈诚去开了。有房东真好,有什么阵仗。都可以由他去挡。
他回来时告诉我这一开门损失五百块钱。他欠缺社会经验,那两个来募握的定是假哑吧!
装哑吧最简单,不必任何表演,只要闭紧嘴,便可财源滚滚。
“不可能吧。他们看起来很可怜。”这个善心人士对我的话存疑。
谁看起来不可怜?
门铃又响,我猜假哑吧来过了,这回可能是装瞎子。
“这回你去开。”陈诚说。
他当我江湖奇侠,怕这是连环套。
我打开门,来的人是韦杰恩。
“我可以进来吗?”他很镇定地说。
这人脸皮奇厚,已抛弃我两次,昨天那一回还是当看面跑的。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你不受欢迎。”我关上门。
“等等。”他站在铁栅外,手紧紧抓住栏杆,“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我要跟他收多少谈话费才合算?
我瞪着他。陈诚适时地出现:“越红,你有客人?”
韦杰恩的脸色由红转白,发出五彩奇光,咬得牙齿格格作响:“原来,原来你已经——”
陈诚莫名其所以。
“找错人家了!”我把门一关。下次他敢再来,我会报警,我已受够他的骚扰。
却听见陈诚先生说:“原来是韦先生,你为什么不请他进来?”
“我不认识他。”
“他昨天来找过你。”
“有些疯子是偏执狂。”
“遇到事情不应该退缩,如果不去解决,一辈子都会在那里。”
一辈子?我并没想活那么长。
“让我帮助你。”他握紧我的手,像二十年代的文艺片,非常地罗曼蒂克。
只不过,那些回肠荡气的文艺片里,绝不会有少女未婚怀孕、情人在八年后还来找的奇闻。
“算了!我自己应付。”我示意他走开。
打开了门,韦杰恩还站在那里,一张脸硬得像石膏浇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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