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爱丽丝(46)

2025-03-04 评论


修泽明是我生命中最深沉的爱,尽管这个梦碎了,但梦的碎片沉落于灵魂的湖底,永远永远的在那里了,没有花圈没有任何哀悼辞,只是在那里。

我也不接受任何人的花圈与哀悼,即使是婉兰。

“其实——”她也低下头,不让我见到她眼中的泪光,“我感激你——为父亲所做的,他的一生,都在忙碌中度过,从没有过什么快乐,你是唯一使他得到过幸福的人。”婉兰说,“你给他的,你自己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当初,我是愿意连生命也给他的,如果老天怜悯我,应该在那时就让我随他去,不再回人间,也不在人世尝尽酸甜苦辣。

婉兰一定也恨过我,只不过她的恨、嫉妒、不信任……随着岁月而消逝,我们现在已经是陌生人了。

爱、恨……一切的一切都随风而逝,我的胸口阵阵激荡,久久不能恢复。

“如果父亲知道你现在——”婉兰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她是真心的为我感到难过。

“我很好。”我不想多做解释,也不想她再为我做无用的费心。

“不!他若是知道了一定会伤心的。”她摇头,脸上哀伤的表情已恢复了平静,目光很柔和,也很坚定,“爱丽丝,让我照顾你。”

婉兰的意思是要我回美国去,修氏企业的根基在那儿,她会给我应该有的生活。“你也知道,嘉诚离开了。”她艰难地咽着口水,如果我愿意帮她,她会更高兴。

“倘若你不愿意去美国,我希望你能帮我管理台湾的业务。”她体贴地建议:“我老是台湾、美国两边跑也不是办法,你若是肯替我坐镇就好了。”

台湾的分支?

婉兰苦笑:“你晓得吗?我跟嘉诚的婚姻——就是这么跑丢的。”

我婉拒了。

“你把全部精力花在一个孩子身上,为什么不为多一点人服务。”她动了疑心,不断追问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她才不过卅岁,已经像个老婆婆了。

我不再回答,这几十分钟内,我已说得太多,如果可能的话,我情愿我们没有再见过面。

由于我的沉默,婉兰也没办法再问下去,分手时,原先见面的喜悦也完全消失,只剩下成人间的无奈,对往事的唏嘘以及彼此的疏离。

我们曾经是那么好的朋友,关系又那么特别,但一切已成了追忆。

我们——都长大了。

※※※

这天早上的课程是讲解台湾古地名,有些东西不是四平八稳的印在教科书上,但却是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孩子应该知道的。

早一点告诉他,比三岁时就让他背对弍六个英文字母更重要些。

我从三貂角、九份、基隆一路讲下来,他的兴趣十分高昂,有时候重复我念过的,比如“艋胛”、“葫芦墩”,这些都是原著民的取名尔后汉译的。

“鸡笼”他吃吃地笑,念到“天母”时,更是笑不可抑,“听无!听无!”

等他笑够了,我还会告诉他,嘉义从前叫打猫,而打狗就是高雄。

他大笑时候的样子,跟祖英彦年轻时十分酷似。

祖英彦现在已经不笑了,至少我看到他时,他没有任何笑容。

也许,他没有机会练习。

小小孩愈来愈开明、般若居居的气氛也比我初来时好得多,即使方东美仍然我行我素,可是般若居比从前有生气,连佣人都来跟我说,老师,你来了之后我们这里不一样罗!

我不相信自己能改变什么,原有的气氛也不是我能改变的,但我愿为孩子付出我的所有。

修婉兰从园子的另一头走过来,神清气爽跟我们打招呼,蹲下身和小小孩谈话,不知道为什么,一向看到陌生人也不怕的小小孩,却显现出畏惧的样子。

不过修婉兰不泄气,她仍微笑地逗他,小小孩不理她,自顾去荡秋千。

“你看!你看!我快飞到天上去了。”他兴奋地对我大叫,可是始终都没有对婉兰表示出欢迎的样子。

“他怕生,以后就好了。”婉兰也看出来,倒是不以为意。

不过那也只得等下回了,她来台北已经一个礼拜,非回去不可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虽然当着保母、佣人不好明说,但她是在暗示,如果我改变了主意,现在还来得及。

小小孩的聪颖超过我对他的了解,连佣人都听不懂婉兰那些巧妙的话,他却表现出激烈的反应,用力抓紧我的手,小脸挣得红红的,瞪着修婉兰。

“他舍不得你呢!婉兰轻轻拍他:“阿姨还会买很多礼物,你也喜欢阿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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