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你也是这样对我爹地的吗?”她问。
提到了修泽明,我不禁低下头。
那是意外,修泽明早已跟我约好,毕业后就要娶我,倘若没有意外,也就不会这么多事了。
婉兰本来就泫然欲泣,这时候再也忍不住的哭了。
这么伤心的事,哭的,竟是她,不是我。也许她是为修泽明,也许是为自己。
女人过了卅岁,外表看起来坚强,其实内心特别的脆弱,而且不是那么容易真为外人伤心的。
大殓时,婉兰亲自为方东美穿衣,不准葬仪社的人插手。
我的立场十分尴尬,但我对方东美本人并没有任何成见,由于方东美没有别的女性亲属,婉兰征得我同意后,还是请我帮忙。
她不喜欢王美娟。
“鬼鬼祟祟地!”这是她对王美娟的评语。
其实,她看不起王美娟只是个管家,不配来碰方东美尊贵的遗体。
我一直到现在才明白,虽然婉兰仍跟我记忆中一样善良、温柔,但她的优越感、势利眼却一直是我不知道的。
※※※
方东美的遗体经过冷冻,今天才开始解冻,皮肤上不断有水珠渗出,一刚敷上粉就化了,只好不断用软纸拭干,再重新上妆。
婉兰却做得又仔细又好,将方东美死亡的面孔化得栩栩如生,紧闭着的眼帘像是在睡觉。
我看了一阵心酸,五年前,为了她,我和自己的孩子生离,现在,她去世了,我的问题却仍无法解决,一切也无法还原到从前。
然而,我从未因此去恨过她。
而一个如她这般美丽,有亿万家财的尊贵淑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钱,真的不能使人长生不死,更不能替她申冤。
凶手是谁呢?
与她有最直接关系的,又能得到最大好处的人。
不!祖英彦不是这种人,他在婚前明知方东美有服用禁药的习惯,仍然愿意牺牲一生,与她结婚,怎么可能去谋杀她?
然而——人,是会变的。
任何人都会改变,包括我、婉兰,以及我们所认识的每个人……可是,祖英彦会变得这么厉害吗?
我咬着唇,咬到渗出血丝,我对他并未失去信心。
出殡时,律师带来遗嘱,方东美婚前便立下了遗嘱,以后,一直没有更改过。
这一点,连祖英彦都不知道。
宣读时,方氏一族整个划上句点,方氏的一切都成了历史。
出殡的场面备极哀荣,来致哀的除了一波波团体,还有许多在电视上常见的脸孔,包括部长级以上的贵宾。
各媒体以极大的篇幅报导这个传奇公主的一生。
小小孩披麻戴孝,可爱的面孔一脸肃穆,拈香走在最前面,祖英彦牵起他的手,他仰头看他父亲。
有记者捕捉到这样的画面,登在次日报纸的首页。
小小孩受到这样的瞩目是应该的,因为他继承了方家所有的财产。
方东美婚前的遗嘱中,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未来的孩子。
这是方家的传统。
她那时便已知自己不孕,为什么还要留给孩子?
也许,她认为比留给祖英彦好。
或者——
她早已知道我怀孕,那时就想要我的孩子,想出了移花接木之计。
※※※
婉兰在方东美葬礼的第二天离开台湾,我们在她房中由深夜谈到了天明。
回房时,我见到一个人影立在我的窗口,不禁大感疑惑,我问:“谁?”
那人转身就走,身形出奇的快,不似人的步伐,而且——轻飘飘地……在蒙蒙亮的晨光中,特别的可怖……
鬼!我掩住了嘴才不至于叫出声。
这个奇怪的,幽灵似的人物并不是我个人的幻觉,般若居里开始响起窃窃私语……
然后,开始闹鬼了。有人绘声绘影的说,半夜有女鬼站在窗口看他,还有人说睡觉时有人在脖子边向他吹气。
有佣人开始辞职了。
其实般若居自方东美逝世后就人心惶惶,闹鬼的传闻只是更明显得让人觉得恐怖,佣人不愿意待下去也是应该的。
可笑的是王美娟以异样的眼神瞧我,仿佛我是那个装神弄鬼的罪魁。
她不仅监听我的电话,还常监视我的行动,行为明显到别人都看不过去。
保母有天跟我说:“大家都觉得王美娟太过分了,应该——最好由你当女主人。”
这天晚天,我简直无法成眠,方东美的案子未破,下人们这样乱传,我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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