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爱丽丝(59)

2025-03-04 评论


年轻的梁医师是我第一次去看的妇科医生。

梁医生本人什么话也没说,警察查到了病历,但自此之后的一切记录阙如,更不要说生产了。

“孩子呢?”警察问。

我面无表情,也不想回答,这是我的私事。

“你未婚却怀孕,孩子又不见了?”警察问得非常不客气,好似光凭这一点就要定我的罪,人赃俱获似的。

我问:“我可以打电话给我的律师吗?”

婉兰的律师陈馥明很快地赶来,口才犀利,反应又敏捷,原先对我咄咄逼人的警察立刻不敌,三两下就只有鸣金收兵,承认法律之下,嫌疑犯仍有人权,而没有证据,我连嫌疑犯都算不上。

“审问”完,律师嘱咐我,今后无论警察问我什么,我都别开口,一切由他出面,免得对我不利。

回到家里,祖英彦已经等在客厅了。

我一看见他的脸色,就恨不得往外逃,我从未见过他这么生气过。

“到书房来。”他不由分说,把我推进书房。

我站在那里,心虚地任他直直地瞪着我,那眼光像头要吃人的狮子。

“为什么?”他问。

只有短短三个字,却得让人用全身力气来回答。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只有不为什么。

当年的我走投无路。

多么简单的理由。

“到底是怎么回事?”祖英彦的脸色比方才还难看,“为什么你——”忽然他像想通似的,脸上灵光一现,“你们——全串通好了对付我?”

他终于想通了?我怀了他的孩子,瞒着他的却不止我一个,是全部的人。

他当然不能明了,如果只是祖老夫人或方夫人欺骗他,都有理可解,为什么我参与其中?

我不能回答,只对自己的愚蠢而抱歉,而羞愧!

“所有的人!”他狠狠瞪着我,“你们只瞒着我!”

瞒不瞒他,又有什么差别,祖庆龄终究是做了他的孩子。

“你知道你剥夺了这孩子什么吗?”他那不可遏止的怒气似乎要掴打我,我禁不往往后退了一步。

他现在痛悔!因为知道了真相,但在真相泄漏之前,他又做了什么,他有好好照顾这孩子吗?他有善待他吗?

在我呆立那儿时,他走了出去,重重关上门。

我仍呆呆站在那儿。

有人推门进来,在我脚边坐下,头轻轻靠在我的手背上。

他在安慰我。

那满是泪水的小脸,像天使一般抚慰了我的心。

不论是不是我生下来的,他都是我的孩子。

※※※

祖英彦一直到晚上才再回来,火气并没有消,只短短几小时,他竟改变了许多。方东美过世,般若居大火,他都没有这样过,总是果决的处理事情,冷静得像天下没有任何事能难得倒他。

现在的他,双目发赤,形容憔悴,有如打了一场败仗,生死交关之际,要对我发脾气,却又由于旁的原因发不出来。

他也不必发了,下午的怒吼,到现在还嗡嗡作响。

我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我当时并不是没看见陈氏母女所露出的被绽——她们的计划周密,行动小心,但绝非十全十美,我没看出来,是存心视若未见。

恨与怒——蒙蔽了我。

而我竟还以为自己有资格做母亲。

我不能动弹,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悔与恨在我心中熊熊地燃烧着,说不出来的痛苦,似乎要把我吞没。

我已不再在乎他要对我怎么样,或是说出什么难听话,真的,我不在乎了。

我的错——只有我才知道。

他怒气犹盛,看见我,更加不可收拾,突然伸出手狠命摇撼着我,吼着:“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被他两只钢钳般的手摇撼得全身发痛、无法思想,但我完全不抵抗,任他抓着、摇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发觉他不再摇我了,反而用力拥住我,把我拥进他温暖的怀中,拥得紧紧地,紧紧地,我脑中部分意识仍无法恢复,而空白中,他温暖的胸膛却使我觉得安全。

我听见了呜咽,时断时续,一时之间,分不清是他还是我,只有紧闭着眼睛。

无论是谁,都不要紧了,真的,都不要紧了。

我心头一松,无论是怨恨,痛苦还是安慰,都在瞬间消失。

醒来时,我躺在书房的沙发上,祖英彦看着我,眼光仍然不友善。

“看着我!”他命令道。

我不想看他,不想看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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