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若犹红(51)

2025-03-04 评论


但她毕竟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为什么她在死后仍能给我庇荫呢?

我忽然毛骨悚然起来,可是我依旧往上走,打开了阁楼的门。

那些洋娃娃已经不在了,全都交给了清洁公司送给孤儿院;房间也改装成储物室,但不知为何,洋娃娃却又浮上了眼帘,久久不消失。

我的眼睛整个湿润了起来。

久久,我才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幻象,关上了门。

我想,我是很羡慕,羡慕曾有个跟我同名的少女,被这样地爱着。

我走下楼,熄了所有的灯。

明天——

所有的工作结束了,我在东京的任务也结束了,我一定要去上野公园。

可是,我终究也没去成上野公园。

半夜里,我被刺耳的电话铃吵醒,房东太太起身去接听,然后急急来敲我的门。

我听了很久才听懂小林的话。

梁光宇在一个钟头前突然心脏病发,送医急救无效,已经在15分钟前过世了。

话筒在我手中掉落,砸在地板上。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我突然发现自己在流泪,他不该过世的。

为什么每个爱我的人总是要离开我呢!

我跪倒在地板上,匍匐着,完全爬不起来,我也不想再起来。

小林赶到时,把我拖了起来。

“你不能这样软弱,”她严肃地责备我,“令尊既已去世,你该节哀顺变。”

梁光宇不是我父亲,他们全弄错了,可是除我之外,他们似乎又懒惰到不想另寻继承人。

“你就是梁光宇唯一的女儿。”

他们这样告诉我,异口同声。

我无从争辩,因为我只要一开口,他们便令我尊重亡者的遗愿,不准我讲话。

梁光宇的丧礼很隆重,除了在家中布置了灵堂请人诵经外,他生前笃信佛教,所以也在他常去的庙宇开吊,我像木偶般,被簇拥到这儿,簇拥到那儿,向一大群人不断地致意。

幸运的是我用不着扮演任何表情,我的哀伤是出自真心。

如果给我和梁光宇一点时间,我会和他成为真正的知己。

我们很谈得来。

但为什么偏偏要硬派我们做父女呢!

也许,这是他的“阴谋”,我可以想像到当他去世时,必然是在微笑,因为他知道我心地善良,不会让他的灵前没有亲人答礼。

但我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我姓江,不姓梁。

出殡前,来了个十分意外的客人。

沙慕尘。

我以为已经忘掉了他,但是他来了。

小林一早匆匆来敲我房间,我以为她在开玩笑。

“有一位台湾来的沙慕尘先生来看你。”

我看着她的脸,又茫然又疑惑,这种时候,为什么她也来骗我。

“如果不见他,我替你回了。”

她的确一点也不知情,对不对?不知道那些有风有雨有琴声有玫瑰的日子,不知道我对这个音乐家有过多么深的爱恋。

但,那一切有那么重要吗?毕竟,所有的事都已经过去了。

“小林——”我叫住她。

“还有事?”她回过头。

“不!没有了。”我转过脸,不让她看见我眼中的泪,奇怪的是,我仍有泪。

告别式开始后,场中一片肃穆,到处都镶着、挂着白菊花,一式青灰的色调,在这多雨的初秋,冷得教人从心底打颤。

人们一波一波的来,又一波一波的去。

梁光宇说得不错,在这块土地上,他是一个重要的人物。

但再重要也没有用,他连叶落归根的心愿都办不到。

他活着时,在日本的土地扎根,去时,也得留在这儿。

“老先生不能离开。”公司的董事向我解释,“我们是日本公司,老先生是我们的第一代传统,他要留下,否则别人会说闲话。”

所谓说闲话便是歧视。

日本人排外心强,他们好不容易认定了梁光宇是日本人,若让他的遗骨回去,对这些人将是严重的打击,毕竟,领导者是台湾人抑或是日本人,有极大的差别。

如果照他们的意思,我也该是日本人咯?没想到他们还真的这样要求我。

我这才明白梁光宇当时掌握了所有的证据,却不敢太逼迫我,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缘故。

“你必须好好考虑,否则依照本公司的章程,你不归化国籍,就无法获得继承权,这不论是对公司还是你个人,都是很大的损失。”

小林一字不漏地把话传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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