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人在他眼中是个世故、精明而且势利的女人,尽管她的手段不可取,可是她对生命有绝对不同的诠释,她也是他所认识的最够资格活下去的女人。
他的第三本书——《故梦》写得糟透了,那满纸荒唐是成天酗酒的结果,怪不得别人;由于蕾蕾的关系,他已和那伤心的父亲取消了合约,替他出这本书的出版商为了《故梦》大作广告也无济于事。
在一次大争执后,他驾车离去,盛怒下竟撞坏了金夫人停在路边的车子,金夫人闻讯赶来时,他的头撞在驾驶盘上,前额裂了好大一个口子,金夫人没有忙着责备他,她有种历练过无数大小事件的直觉,她晓得这个相貌不凡的年轻人一定有相当的来历,他不得不在她的坚持下,由她的私人医生替他缝伤口。
他们的友谊就从那次开始。那时候金夫人还相当美,至少细心的保养使人看不出来她已经四十多了,她像慈母般照顾他,女性的体贴、细心,在他病中的心情起了很大的激荡,滋生了微妙的感情。
她每天到病房来看他、照料他,成了他早晨一睁开眼就开始等待的事,她也让他尝到女性特有的温柔……
但金夫人没有答应他的要求,她只说:我对你而言是太老了。当他出院返家后,她介绍了个贵妇给他,那名贵妇暂时抚平了他的伤痕,他们共同度过了一段极其美好的时光,直到她不得不跟她的丈夫在一个月后回到维也纳。
他重新振奋后,第四本书又再度得到读者的信任。
从那回开始,他就只跟比他年纪大的女性来往。她们不像一般年轻女孩,时光磨平了少女的活泼急躁,丰富的人生阅历与对享受生命的渴求,使她们成为男人的好伴侣。
——而且永远没有麻烦。
但是蕾蕾的阴影一直缠绕着他,他永远也忘不了这个曾改变他整个人生的女孩。
麦哲宇叹了口气,这真是糟极了的一天,他得快些回家,读点书听音乐,或是干脆晚上不睡觉……
正当他在卧室的地毯上静坐时,电话响了,他没有搭理,但它实在响得够久,够刺耳,他在预备拔掉插头前改变了主意。
“谢天谢地你在家!”陈恳纳焦急的口气一开头就这么说。
“大宫先生出事了!”陈恳纳喘了一口气:“我们刚才在饭店的咖啡座讨论你的书,他突然倒了下去,可能是突发性心脏病,你能不能来医院一趟?”
“我马上到!”他抓起了上衣,连电梯都来不及等,就冲下十一楼到地下室拿车。
一路上,他在祈祷,希望大宫平安无恙,但当他赶到医院,看见急诊室外等候的陈恳纳时,他知道任何的祈祷可能都太晚了。
“他已经进入弥留状态,刚醒过来一次,医生说是回光返照,他自己可能也知道了,所以坚持要见你一面。”陈恳纳的声音有些颤抖。
急诊室的灯亮了,他在护士的引导下走了进去。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静得像死了般的沉寂。他想回过头冲出去,他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但是他不能够。
他站在病床前时,只觉得泪水溢满了眼眶。
大宫躺在那儿,表情很宁和,除了氧气面罩和插在手腕上的针管,一点也不像个病人,倒像是婴儿,正在沉睡中的婴儿。
“他一会儿可能还会再醒来。”护士说。
他谢过了护士,那份哀痛之情,令他不能移动分毫。
大宫本来不会客死异地的,但为了他,千里迢迢的赶来,只是跟他说一句:“我看过你的新作,你写的真好……”他不是没注意到大宫的健康状况,但他没有招呼他……他好内疚。
大宫张开了眼睛,朦胧地看着他,也许那双垂死的眼睛什么都没看见,但麦哲宇敢肯定,当他唤他时,他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那么轻,那么淡,但那确实是一朵微笑。那是他的注册商标。
“大宫先生!”他全身悚动,大声喊了出来。
但大宫再也听不见了,当医生由那边赶过来时,他已经去世了。没有留下任何一句遗言。
一双柔软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他。
“是你?”他看了一眼又把脸埋回手心,这个时刻,他不在乎任何人看到他的哀恸。对一生知遇的追悼,使他无暇他顾。
“我一直都在这儿!”鲍丹妮的声音又轻又柔,飘进他耳中,“我们三个人刚才在咖啡座谈论你的作品。”
他不想搭理她,事实上她在这里是多余的。
陈恳纳回来时,他已经自巨大的震惊中稍稍恢复了,背脊挺得好直,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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