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向幽兰(9)

2025-03-04 评论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敲门?”我问。

“昨晚。”她惨惨一笑,“我整整坐了一夜,我一直在想,该不该进来找你,或是回头?”

“回赵家?”

“回不去了,我是自欺欺人。”她狠狠一摇头,疲倦地用手撑住脸。

我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是小事,她犯不着投奔我,若是大事,我替她想破脑袋,也恐怕帮不上忙。

“你睡一下,睡个觉有助头脑清新。”我从橱柜中拉出干净的睡衣扔给她。

她边换衣服通喃喃自语,然后滑进了毯子里,我过一会儿去看她时,她已经睡着了。

谢天谢地,她心情不好,所以看不出我这儿的乱。她有洁癖,最看不得乱,我相信她待会儿醒,一定会抛弃所有的烦恼,先整理好环境再说。

趁她睡着,我到附近的商店进行采买,买来许多罐头与水果、鲜奶。

诗瑗的气色太坏,该多喝鲜奶,而身材已经走样,不宜再吃碳水化合物,水果可当正餐又兼养颜之效,罐头则是以备不时之需。

回到家,诗瑗睡得正熟,我到厨房做早餐,做了一半,警察来了。

“贵府昨天遭小偷了?”他们还蛮有礼貌,我打开铁门,放他们进来。

“丢了什么东西?”一个样貌较年轻的警察问。

“我没有确实清点,目前只知道丢了一条古玉项链。”

“古玉?”警察问:“很值钱吗?是什么年代的?”

“我不知道,但应该是值钱的东西,至少它有相当的纪念价值。”我心中的失落感更严重。

“你会不会把它放到什么地方,一时忘记了,而以为被偷走了。”另一个年纪较大的警察说。

我那么糊涂就好了。

警察见我如此坚持,只好要我画影图形,把古玉坠的图形描绘出来。

这是我的绝技之一。

我正在画着,警察发现了床上的诗瑗。

“这位是——”

“我朋友。”我答,幸好诗瑗早进来一步,否则刚才那副德性,必会惹来麻烦。

“你的朋友——不会有问题吧?”警察问。

“我保证不会。”

他们拿了图形就走,并没有像电影上的采指纹、拍照等等活动。

太平凡了。我若有所失。

坐在制图桌前,我开始了一天的工作,画了一半回过头,诗瑗站在那儿。

“这么一早就起来做苦工。”我拿从前诗瑗笑我的话自嘲,她也做过室内设计,那仅是一种身份,并不代表实际上的行为。

她不响,只微微牵动了一下嘴唇。

“我在想——”她半天才说。“离了婚,我应该为自己找一条生路。”

“赵昌宏会要你死?”我笑。

“我需要一个工作。”她直截了当的说。

她离开社会多年,人海中那么辛苦的挣扎不会是她应付得来的,更何况她当年才踏进了社会的边缘,就找到了金龟婿,根本没有任何经验。

“你会帮我吧?”她追着问。

“我希望我帮得上忙。”

“你是什么意思?”她勃然变色:“我丈夫移情,是有外遇,难道朋友也变心?”

她现在是在崩溃边缘,只要一点点风吹草动,便会让她失去理智。

“你想做什么工作?”我问。

“艺术性的。”她脸色稍缓。“我不求任何的名利,只求有个开始。”

据我所知,许多有相当经验的艺术家也这么说。

“也许,我可以考虑自己出来做。”

“做什么?”我对她的宏愿感到忧心,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室内设计师。那是我最熟悉的行业。”她耸耸肩:“我应该找个办公室。”

她说得像是去邮局买张邮票般的简单。

“你笑什么?难道你能做的事,我不能做。”她小憩片刻,便从崩溃边缘成为女斗士,可以与宇宙间的任何异形搏斗。

“我不是笑你。”我说:“诗瑗,你也知道,这不是轻松的工作。”

“我并没有要求任何人优待我。”她咆哮着:“我只是个失婚的妇人,还没有残废。”

她顿时涕泗横流,本来已经模糊成一团的残妆就更为不堪。

我的头一个有两个大。

诗瑗冲进浴室中,打开水笼头,唏哩哗啦的水声掩盖了她的哭泣与擤鼻涕声。

她恨我是必然。

我不但袖手旁观,还说风凉话。

不配做任何人的朋友。

电话铃在此时不识相的响起,是周亦,“老板要我问你,三峡的进度款收来没有?要不要会计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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