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在父亲的怀里,依婷永远只有十岁。她可以任意撒、撒娇。只是,象这样的幸福恐怕也不久长了。
“你这孩子。”云上峰笑了,但才一浮起笑容,就被一连串的呛咳打断了。他是病人,实在不宜过度奋。
“爸爸不欢迎我?”
“那怎么会,只是云海山庄实在离市区太远,我怕这会耽误你的事业。”
“什么事都没有爸爸要紧。”依婷忍住心头的哽咽,扮出了稚气的笑脸:“爸,要买什么礼物欢迎我回家!”
“婷儿!”云上峰久病的眼中终于再也无法隐瞒的显出泪光。那苍凉的,自知不久于人世的泪看得站在一旁的心洁禁不住哽咽,连忙悄悄掩上房门,退了出来,她心里雪亮,他们父女在一道的时间已经不宽裕了。
“嗯,爸爸?”依婷抬起了头。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他的声音中有股很不寻常的味道。
“我不要听。”她一凛,觉得好恐慌,紧紧地掩信了耳朵。
“别逃避现实。”知得温馨,但是免强。“爸爸这一生,除了你那早去的,和你从来没见过面的妈妈,只有你是唯一的亲人,不讲给你听要讲给谁听呢?”
“是。”依婷的心象掉进冰冷的悬崖,不断地朝下落,朝下落。
“爸爸对你很抱歉,这些年没有好好照顾你,就连你今年的个展,恐怕也不能参加了……”
“不!您最疼我了,您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依婷急急地掩住了他的口。
“傻孩子,听爸爸说完。”老人摇了摇头:“爸爸虽然一直对你很抱歉,但所幸运有些东西是值得留给你的,你明白吗?爸爸的事业主就是一生努力的成绩!……”
“爸,不许你再说下去了,您会长命百岁,活到一千年。”她的心整个地被这句象遗嘱般的话给割碎了。
“你要好好继承,懂吗?要跟爸爸以前一样,兢兢业业,刻苦勤勉,这是爸爸一生的成绩,也是荣誉,答应爸爸,替爸爸争一口气,维持这份荣誉,继承这份荣誉。”
“爸,我没有学过商,我一点都不懂。”她恳求地看着父亲。一生中,她从未象现在这一刻地怕过。
“孩子,别怕,只要你肯学,你会懂的。吕律师会协助你,他是个好孩子。还有厂里的一班老人,他们是最佳的智囊团。不过你千万记住,虚心请教他们,听取他们的意见是对的,但别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现在是分工很细的工业时代,一个企业的首脑人物,需要绝对的专业人才协助,分析所有状况,但永远要保持清晰的头脑,与判断事务的能力!只有你能下决策,没人能够取代你,听着,没人能够取代你,懂吗?”老人愈说愈
激动,一阵又一阵的咳呛不时地打断了话,但他仍然很有耐性地说完。
“我懂!”她勉强地点了点头。
“你一定要懂。婷儿!你是爸爸唯一的指望。”老人严肃起来,“说老实话,我还真有点后悔没有早一点把你叫回来,教导你应该懂的事务,但——”
“是!”她懂得他指的是什么,心照不宣下是如何难忍的悲戚。
“您该休息了。”心洁推门进来,老人一连串的咳嗽足以使病情恶化,身为医护人员,她有义务替他节省过度的兴奋。
“爸,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我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就搬回来住。”她依依不舍的站起来。
“好。”老人点点头,可是当她预备走出去时,老人重新叫住了她:“过来,再让我看看。好孩子,笑一笑给爸爸看。”
那凄凉的声音令人为之心碎,可是依婷不敢当着他的面哭出来,还是勉强地挤出笑容。
老人定定地看着她。好半天好半天,才轻轻地说:“你跟你妈妈实在长得真象,她如果在世,一定会很骄傲有个这么出色的女儿。”
“爸爸——”
云上峰掩住衰老的面孔,疲倦至极地挥了挥手:“去吧,孩子。”
依婷一关上门,就忍不住伏在门上哭了。她好后悔,若是当初她多体贴他一点,肯到哈佛去企管,也不会使他一生的心血付诸东流,落到今日的。但,不管是如何后悔,现在一切都太晚了。她只有咬紧牙关,挺直背脊,尽量以勇气去迎接即将来临的大风暴。
“我希望你不会介意我在这里等你!”当依婷坐着云上峰的座车则离开云海山庄时,陈国伦又阴魂不散地出现了,而且把他那辆精致的爱快.罗蜜欧挡在路当中。
“我介意!”她冷冷地,坐在位子上,尊贵的头也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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