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烈走在前方,像是洞悉她心中的想法,淡淡开口:“别以为我不恨。小时候每当看同学午餐吃母亲亲手做的便当,放学有父亲接送,老师每年都出“我的爸爸”或“我的妈妈”这类无聊的作文题目时,我也曾经怨过。只不过怨恨于事无补,我倒宁愿轻松过日子。”
“我想你是对的……”她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我很羡慕你的勇气。”
高壮如山的身形一顿,步伐骤然而止,商烈心底深处某种早已僵化的感觉,仿佛因她柔和的语气渐渐消融了……这能算勇气吗?
他一直以为这种淡然是由无数次的打击和失望,所建构而成的麻木,称不上什么光明面。他自幼跟随义父学的是正派武学精神,但由于身世给他的阴暗面影响太大了,以致于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拥有光明的心。
听她这么一说,他真的可以把麻木解释为勇气吗?
商烈冷不防转过身,盯着她看,黑湛瞳眸中央有一簇跳跃如炬的火光,专注而激昂。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见他看得这么认真,她不解地回望他,小手抹抹自己的脸。
经她一问,商烈收回太过恣情的目光,草草忽略心中怦然失序的感受。
“爱哭的胆小鬼,当然会羡慕别人有勇气。”闪着讥讽的语气,他把心思放回武馆为她简介:“玄关右边是学生练武的武道场,左边是正厅、起居室和厨房,我带你去二楼客房。”
明白他指的胆小鬼就是她,可妍轻鼓腮帮子,心虚地东看西看。
“学生?那就表示这里有武术教学罗?你是教练?”刚才听见的吆喝声,应该就是从武道场传来的,她好奇走近。
哇……好宽敞的空间,由榻榻米铺成的方形场地上,真的有人在练武!大约十来个身穿纯白武道服的儿童和青少年,有男有女、年纪不一,他们或跳或翻或踢,口中还“喝、喝、喝”地吆喝着,好有元气!
走向左方回廊的商烈感觉她的声音有些飘远,回头一看,才发现她正朝武道场探头探脑。他走近,看到她一脸兴奋地望向那群小孩。
“他们好厉害喔……”她崇拜地双手合十。
“还好而已。”他暗暗记下几个学员的瑕疵动作,打算待会纠正他们。
“我从以前就很想学,可是没胆子翻跟斗和劈砖……”“练武是用来强身、自卫、训练反应力,不一定要劈砖。”他不禁失笑,由于是自己熟悉的专长领域,便感兴趣地问:“为什么想学?”
“这样就不会被欺负啦!”她痴迷的目光不离小学员们。
“谁欺负你?”他挑眉。
“也不算,小学的时候,有些同学老是爱挖苦没有父亲的人。”
“幼稚!”他冷哼。
“因为是小孩子嘛。”她乐观解释。
才不是!是因为你为人太温和、太好欺负!
商烈在心里补上这句,却愕然发觉自己对她的了解竟已刻人心底,不禁烦躁地甩甩头,甩开不该有的念头,另外找些别的思绪来填充脑袋。
“想学的话,我能教你。”话甫落,脸色再度怔然而变。他刚刚又说了什么?!“可以吗?你真的是武术教练?”若不澄清,大概所有人都会以为商烈的专长是收保护费,或是在暗巷械斗火拼。
“师父!”一道少年嗓音兴奋响起,适时为她解惑。
“我不在的这几天,没什么事吧?”
面对飞奔而来的平头少年,商烈总算说了句“该”说的话。
“没有,大家每天都会乖乖来练习。”十六岁的阿正照实报告,一双明澈眼眸好奇打量师父身旁,气质柔婉的漂亮姐姐。
“辛苦你了,阿正。”商烈赞赏地拍了少年的背脊一下。
“这点小事不会辛苦啦。”阿正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随即暧昧地朝他们两人挤眉弄眼。“师父,没看过你带七仔回来哟,女朋友哦?”说到最后,音调还拉得老高。
一堆白色小萝卜头闻风而来,七嘴八舌讨论着——“我们要叫师父的女朋友什么?”
“看他们会不会结婚吧。”
“我知道!结了婚就要叫师母。”
白萝卜你一言、我一语,把场面搞得很热络,也把商烈和可妍的脸闷红了。
“漂亮姐姐,那你会嫁给我们师父吗?”萝卜群中,有颗萝卜干脆朝女主角下手,以便研拟制接下来的讨论方向,众萝卜立刻噤声竖耳倾听。
可妍被逼问得不知如何是好,商烈开口替她解围。
“我们会结婚。”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条件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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