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曲会在时钟敲响十下时准时响起。依娜悄悄溜出储藏室门外,这同时所有灯光毫无预警地熄灭,人群间响起一阵惊呼声。深吸一口气,依娜沿着暗影疾步走入唯一有盏聚光灯投射的会场中央。
前奏响起之前,她已优雅地立在灯下摆好姿势,而人群之中,再次升起低低的耳语。
吉他与响板的清越旋律缓缓地响起,接着是西班牙唱游者悠扬的歌声,一个音符一个音符的引领她昂扬下巴、撇头甩头,然后她开始挥扬如葱般的纤细手臂,踢踏起如行云的步伐。
当歌声徐缓悠柔时,她舞得轻软曼妙,当吉他声变得激烈湍急时,她的舞步也如飞瀑。
佛朗明哥与依娜原住民的母族舞蹈虽然不甚相同,但那惊滔骇浪般的力与美,同样的激荡着她的每一条神经和血脉。
相对的,她那样狂野、充满力与美的一甩头、一踢踏、一旋转、一扬手,不无震撼着现场所有人的视觉神经。
就在另一阵间奏之后,她的视线终于和她的詹姆士庞德——她的老板——陶健方——纠葛。以超乎自己想象的大胆,她将仍在舞动的身躯挪向他,人们似乎明了她的目的,挡在她和他之间的人群如红海般自动的分开。
随着时缓时快的节奏,她来到他的面前,更轻快地拍击她的双掌,更狂野地甩动她的长发,更急剧地挥洒她的裙摆。她艳红饱满如玫瑰的双唇微噘,她灵动如星的眼眸紧紧与他互锁,她似挑逗似魅惑的绕着他微笑、踢踏、旋转、直到从他澄澈冷静的眼底找到些许的惊讶与撩拨出更多的惊艳时,她才从鬓边抽出黄玫瑰,技巧地插入他的西装口袋,并如饱食的猫,心满意足地缓缓舞回会场中央。
奇异的是,看不见他充满赞赏的眼神时,她的心情竟出现短暂的怅然若失。
高潮过去,佛朗明哥也接近尾声,几声吉他的“淙淙”之后,依娜原地徐徐兜转圈子,末了如盛放过后幽香澹澹的玫瑰,静止在会场中央。
掌声随即如雷响起,灯光也旋即亮起。其实这样的受人瞩目令依娜不适,眼看着无数好奇、爱慕甚至妒嫉的男人与女人朝她靠拢过来,她有了想逃跑的冲动。
一旋身,她却撞入了某个男性的怀抱,还触到詹姆士庞德那冷静中又饶富兴味的眼神。她的老板,似乎正一眼拆穿她。
“想逃?”陶健方露出庞德式的致命微笑。同时,他的眼绕了周围一圈,制止所有人——包括好奇的、仰慕的、甚至充满妒意的男人和女人全在他犀利的眼光下做鸟兽散。
“呃,我既不是你的对头,更不是你的庞德女郎,我干嘛要逃?”甩甩头,她一脸的不在乎。但其实她很紧张,心虚的连声音都变了。
“能参加这个Party,你自然是‘我的’员工,你是哪位?”他问得颇为礼貌,但眼神却充满刺探。
“我是无名小卒,你不会认得我的。”依娜含糊地答。
“我的确不认得我所有的员工,但却直觉你很熟悉!”
“你一定对每个你遇见的女人说同样的话。”依娜故意压低的声音中充满了不自觉的批判。
“或许,不过所谓‘每个女人’并不包括小女生和欧巴桑。”陶健方不甚在意地自我调侃,他在意地是:“你是谁?”
“我是谁对你并没有意义!你不会真的想认识我。”依娜移动脚步,惶乱地想着该如何摆脱自己老板的紧迫盯人。
“这一刻我不正是急着想认识你吗?”陶健却亦步亦趋且专断霸道。“至于你对我形不形成意义,这得由我自己决定。告诉我你是谁?或者,脱下你的面具!”
他自大的态度令她气急,可是他急于结识她的样子,又令她莫名的欣喜。“戴着面具,保留些许属于个人的私秘,维持一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不正是化装舞会的目的。”
陶健方以莫测高深的眼光审视她。有小片刻,依娜害怕他会不顾反对地扯下她的蝴蝶面具,但稍后他只是摊摊手,承认自己的挫折。“好吧!我同意你的说法,但你也得同意不会在我转身的一刻逃跑,毕竟,我是个有强烈好奇心的人,也爱玩面具躲猫猫的游戏。”
他的意图很明显了,他已经当她是“游戏”的对手了!
换做是平常时的唐依娜,这种挑衅与挑逗兼俱的话只会换得她的厌恶和轻蔑,但眼前说这句话的人是她的老板陶健方——一个她惯于扮演他的左右手却感觉他仰之弥高的男人,而荒谬的是,她为他的言语心弦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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