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庄水仙(34)

2025-03-04 评论


「为什么你会喜欢我的同情?」水仙自己感觉份外愚蠢的问。

「因为,同情在无私的前提下,便是爱。」他回答得极缓慢,且一字不漏的精密。「你在婚礼中说过的!」他强调。

水仙更胡塗了。「我不认为……你的意思该不会是你想獲得我的爱?」

「如果我说『是』呢?」他的表情相当不羁,那样子就像他只是在开一个试探性的玩笑。

「不可能!」水仙应答的比自己预期的还要快,莊頤的说法的确吓了她一大跳。

「是不可能。」他用眼脸略微遮掩了自己眼里跳跃的光芒。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令他感觉十二万分的莫名其妙。

或许,一场冗长的婚礼的确足以弄昏一个男人的神智,再加上她穿着那一身端莊雅洁到与她形象不符的睡衣,真是教人想抓狂。他苦笑的想着,并突然感觉他额际惯性的悸痛又回来了。

他略显痛苦的重复:「是不可能!」接着他又神情暴躁的说:「但我不得不先跟你谈谈我们婚姻中的某些可能。」

「什么可能?」水仙问的好謹慎,她已被他脾气中的不稳定因子搞得像只惊弓鳥了。

「別把自己绷得像条瀕临彈性疲乏的橡皮筋,那令我感觉疲倦。」他让薩克斯风靠在自己身上,举手抚着太阳穴,真的一脸倦意瀰漫。

他实在是恶人先告狀,把两人的情绪绷得像条过紧的橡皮圈的人可是他而不是她,他的指控令水仙几乎想不顾一切的吼他一句「莫名其妙」,但他脸上所显现的那股异样惨白及经过压抑的疼痛感,令她不得不抱着护士的直觉与关照的本能问道:「你是不是人不舒服?」

緘默良久,他才心不甘情不顠的答:「头痛,车禍的后遗症。」

他的语气頗严苛,像另一种形式的譴责。水仙又一次被他的说法扎得有点瑟缩,但她旋即鼓起勇气,勇敢的提议做一种实质上的弥补。「我有个小方法,它或许能減缓你的痛苦,只要你愿意让我尝试。」

「有用吗?」他甚感怀疑。「如果是止痛药等等的,没必要,我多的是。」

「我保证不是。」她轻柔却肯定的答。

说着,她迈步离开她固守的、她认为最安全适当的立足点,静静的走向他的轮椅后面,在他还未不及说出任何一句反对话语之前,让手轻轻的触上他紧绷的额及柔软的发。

指压!她所建议減缓痛苦的方法竟是「指压」!

莊頤很诧异一个护士所能给人的惊奇究竟有多少?她不只懂得神话?还研究指压?

那和他印象中的黎水仙完全不同,他以为她哦!在她劲道适中的揉抚中,他忘了自己曾以为她是什么,他只能閤上眼睛,让自己的心神与头疼,逐渐散漫在她那有力却让人知觉温柔的抚慰中。

由他头的仰角,水仙得以瞧见他已闭上眼睛,他脸庞线条的放松,让他看来比平常时候年轻许多。他舒坦的表情,给了她极大的鼓舞,她让自己的手略嫌大胆的延伸往颈脖子下的阔肩继续揉擦,他的肩是如此的寬,再加上隔着一层溜滑的晨褸布料,她不得不全力揉挤,直至她的手臂开始痠疲,额上香汗淋漓。

「加点指压用的香精油,效果可能会更好!」她抽了张面纸抹抹额际的汗,慶幸自己没有说出自己最初想说「把晨褸脱掉,效果可能会更好」等等的话。那是一定,正常说来,应该没有人裹着衣服做指压,但是她不能对他做「裸裎以对」的这种建议,那太危险了!她直觉知道,就算他没有圆房的能力(这是她无法得知的一点,他虽残废且过了近十年不近女色的生活,但那并不意味着他没有性能力)。可是至少他还有嘲笑她的能力。

呀!一想到这个,她整个人就不觉浑身一僵,更甭谈要主动建议什么了。

然而,莊頤似乎天生就是个「猜心」专家(或者是误打误撞专家?),她的指压动作与声音才停顿,他就语带嘲弄的说﹕「我以为,使指压效果更好的方式绝对不止于加点指压用油。」接着他突兀的用手重叠在她的手上,更嘲謔的问﹕「你介意我少穿点衣服吗?」

水仙真的被駭住了!他想吓唬她,她知道。水仙更知道,今后在霧莊最明哲保身的生活之道是对他敬而远之。

她完全明白他的心态,在认定她是个「放荡」的女人时,他对她并没有多少尊重,他或许赞同他们的婚姻合同,但依他愤世嫉俗的个性,他绝不会放弃任何在口头上轻侮她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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