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怀疑,待会儿和他「单独」相处的那二十分钟,会发生什么事?但说服自己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说服自己他只不过是个坐轮椅坐太久,而情绪不稳定的男人,她是个职业护士,应该懂得包容与体恤。
但她最大的谬误是,以她当护士时的內疚与耐心(或许是过剩的同情心)来自世界──她误以为坐在轮椅上的庄頤,绝不可能有什么具体的杀伤力。她以为以庄琛对爱情的认真执着程度,不认为庄頤有能力影响庄琛什么。因她自己就是败在庄琛的固执与认真之下,才接受庄琛的追求,进而同意这椿婚事。
可事实上──庄頤的杀伤力不只威猛无比,还无远弗屆……「雾庄」的晚餐,很快的被结束!
当然,这意味着黎水仙和庄頤「单独」谈谈的时候已经到来。
是水仙主动提议,帮庄頤推动轮椅到他们能安静交谈的地方──他的书房。
推的过程中,她感觉到轮椅中他「份量」的沉重,她推得有些辛苦,但由她护士的专业眼光判断,他隐藏于补管下的腿并没有完全失去。至少他幸运的没有因那场车祸而被截肢。而他那寬阔伟岸、僵直的几乎连她都快替他感觉疼痛的肩背,让她意识到,如果他不是坐在轮椅上,那他铁定是个十分高大,甚至比庄琛还要高大的男人。
没听庄琛提过庄頤的车祸经过,而在她自己仍因当年的车祸而怀有愧疚的情形下,她也没有心情去了解另一场车祸的原因。她推着他走过一条长约二十公尺的走道,在他的示意下,推开一扇有点厚重的木门。
水仙蹙着眉想:这扇木门对一个坐轮椅的人而言,应是一种负担。但她后来知道他所想要保有的,只是绝对的安静和隐私,而这扇木门提供了它们。
一进书房,房內那凌乱的感觉就吸引了水仙整副的注意力。这理应是间极寬敞的屋子,但她对它的最高评价是像间旧书摊。屋中的书籍的确堆积不少,但都是东一叠、西一叠堆的不甚整齐,有些还像被推倒许夕却没人去理睬的骨牌,覆满尘埃的在地上橫成一排。
最奇怪的是,里头还有许多像在做科学实验的设备,它们和挂在墙上那几幅劲捷有力的书法形成了奇特的对比,这样的错落感觉,让她不免担心自己是否误闯了「怪医秦博士」的实验室了!
不久,她对自己的荒谬失笑,但在意识到那一对眼睛可能正在注意她时──事实上,她确切的知道他正在看她──她飞快要求自己止住笑意,然后极不情愿的,她缓慢的强迫自己將视线迎上他的。
那对深色的黑眸里有抹几近惊讶的亮光,或许他没有预期她会那么快由被他紊乱书房惊吓的过程中回过神来,更或许,那抹亮光代表这个男人的脑子里正在醞釀某个主意,而水仙直觉知道──那代表着麻烦。他看着她的目光就像是一头饥饿的坏野狼,正在打量着它可能获得的大餐──一个过去从不曾发现的细皮嫩肉的小红帽。
「我紊乱的书房吓坏你了!」他问,眼睛自然的瞇起。
他不像猜测,反而像陈述事实。
「我的确以为它比较像旧书摊,不是书房,因为我甚至没看到一张椅子!」她老实的嘟哝。
有那短暂的一刻,她以为他脸上曾出现过短暂的笑意,但那表情只瞬间一闪而过。
「我并不时常需要另一张椅子!也不喜欢淑姨来乱动我的书房。」他颇残忍的指出自己的残缺,然后指向一堆书报说:「而如果你真需要椅子,那下面有一张。」
她以为坐下来较能稳定她心情上的不安,于是她拚着可能弄脏她最好的这套浮水绿丝质洋裝的可能,去搬动那一大叠布满灰尘的书报。然而,当她终于有一张自己奋斗来的椅子可以坐时──她才发现她竟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姿势,来面对一个坐轮椅的男人。
庄頤由她的姿势察觉到她的忐忑了!「显然,帮一个完全无用的男人推轮椅的感觉很疲累!」
这次水仙很真确的看见一抹哀伤掠过他英俊的脸,但同样的,哀伤很快的消失,取而代之是惯性的冷硬。
因为他短暂的脆弱──她突然急于安慰他:「不是这样的,椅子只是让我能更平等的和你面对面,況且推轮椅并无关疲不疲累,这种事我经常做。」
她语中的遇意,除了安慰性质,就只属强调她的护士工作,但他令人震惊的曲解它。
「除了推轮椅,你是不是也『经常』为许多男人张开你的双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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