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文倩站在菩提树下,耳边萦绕着那一首歌--井旁边大门前面,有一棵菩提树,我曾在树荫底下,作过甜梦无数……
她看见他撑着伞向她走来,在这样的雨夜里。
透过那面满布雨丝的窗,她眼前重复着相同的影像--那一年相继离开她的至亲、至交和至爱--从清晰到逐渐模糊……
「叩叩叩」,敲门的声音将她的意识拉了回来。
「爸,您还没睡啊?」她开了房门,看见的是父亲慈祥的容颜。
「我正打算休息了,妳也早点睡,明天一早要搭飞机呢。」父亲关爱地提醒她。
「嗯,我再收拾一点东西就睡。爸,晚安。」她给父亲一个拥抱。
其实她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了,半个月前公司已经帮她用海运方式搬了家。所谓的搬家对她来说,就是打包了她大部分的书和衣服以及一些照片,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一个月前她在公司的安排下去了一趟北京,主要的目的就是去选择住所以及认识周围的环境。公寓里什么都有了,所以她不需要带太多东西。大部分被派任到北京的都是男同事,而且已婚的居多,几乎都是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去的,打包的箱子数量是她的好几倍,像她这样一个单身女子调到北京,在公司里是空前的案例。
她是没什么可收拾的了,除了--
她端起书桌上那一方砚台,轻轻地抚摸着那光滑细致的平面。这是在她考上研究所时,徐槙回赠给她的礼物,也是她三年来用来跟自己对话的凭借。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完全承受了,是否彻底醒悟了,但是彷佛在那一笔一画之间,她可以寻求心灵的暂时解脱。
「我有一样礼物要送给妳。」
「什么礼物?」
「妳猜。」他把礼物藏在身后。
「怎么猜,又没给提示。」
「是可以用的东西。」
「范围可不可以再缩小一点,譬如说形状、颜色、大小啦什么的。」
「是方的、黑的,大小跟一本普通书本差不多。」
「字典。」
「不对,又不是小学毕业。」
「那--记事本。」
「不对。」
「那是--哎呀,不猜了啦,是什么,你快告诉我嘛。」
「亲我一下,就把礼物给妳。」
「你就爱勒索我,偏不亲。不给就不给。」她转身背对着他,故意不理。
「好、好、好,给妳就是了。」他拿她没办法,还是好声好气地把礼物给了她。
「是砚台?」她打开包装后,用手摸了又摸。「哇--这是很好的砚耶,你买的?」她兴奋地看着他。
「好眼光,这是上好的端砚,不过不是我买的,那是我得到第一个书法比赛的大奖时,我爸送给我的,这砚他用了将近二十年了。」他详细叙述这方砚的来历。
「这么说它是你的喽?而且是很具纪念价值的。」
「所以才把它送给妳。」
「不,所以我不能收。」
「为什么?」
「因为它太珍贵了,你怎么舍得送给我?」
「有什么舍不得的,反正送给妳,它也还是我的。」他促狭地说着,一副打好如意算盘的得意模样。
最后她当然还是收下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砚放进硬纸盒里,用细绳仔细捆好,再放进背包里去。这是她明天要随身带上飞机唯一的贵重物品。中国北京--
「Linda妳好,我来缴一些收据。」世滢手里拿着一叠单据走进人事室。
「好的。妳把它搁在那个篮子里就行了。」Linda指着桌上一个文具篮子,里面已经堆了一大叠单据了,一到月底每个人都赶着缴交单据好报销。
Linda是人事室秘书,正忙得焦头烂额,因为马上就有一批新到任北京办公室的人员,有从美国、加拿大来的,也有香港和台北来的。
「很忙是吗?」世滢看她忙得没空说话,问了一句。
「就是啊,下个月初就有一批人进来,最近光是忙着安排他们就够呛了。」Linda是北京人,「呛」的意思就是头大。
「我听说今年公司提供的住房选择多了好几个地方,妳可能会很辛苦哟。」
世滢想起去年她大概只看了两、三处,最后她选择了亚运村里的一个国际公寓做为在北京的住所。她的要求不高,那里离公司不远,环境单纯,虽然不如许多有眷的同事居住的郊区别墅那样豪华,倒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她住H座,同一栋楼里住了不少台湾人,令她备觉亲切,邻座几栋楼里也住了一些同事,彼此也能互相照应,她是颇为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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