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任谁发生这种事,都会很生气的呀!”
他睁大眼,脸上露着嘲解的笑意。“你好像很得意发生这样的事情呢!这么讨厌和我相亲?”
“相亲这种事,很难说有什么喜欢的。你是个新手吧?”我看他这副模样就猜测得到。
“什么?”
“第一次相亲吧?”
他没有回答,只问:“你呢?”
我挥挥手说:“别提了。”我可不想让他知道我已经相过七次亲这回事。
远处的孩子放弃执着,把风筝交到大人手上。我自然地说:“你看起来并不像到了非要结婚不可的年纪嘛!”
“是啊!”他接着说:“但是多认识一个女孩子也不错。这么一想。母亲的要求并没有理由好反对啊!”
“那么原来的女朋友呢?”
“当兵的时候分手了。”
似乎又是一个普通兵变的例子,我没有继续追问之后情形如何,但话题一开,他很坦白地接着说。
“那时候,整个人显得很消沉、很伤心。出了社会以后,才比较能够体会她的选择。”他笑了笑,转向我说:“她只不过在她的上司和我之间,作了一个有利的抉择罢了!”
我静静看着他,听着他说的话,显然,他对往事并没有完全释怀。“之后呢?再也没交过别的女朋友吗?”
“也不是故意不交!只不过,一直专心在研究上和考虑未来前途上,就很伤脑筋了。”他站起,伸伸腿。
“是呀!”我脖子抬得高高地望着他。“打好一切基础,再来拐一个兵变的女朋友,这样容易多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又很开怀笑了,知道我其实开玩笑的意味多过讽刺。
我对我自己做个鬼脸,实在受不了腿峻,干脆坐在草地上。突然,一阵还算强的风吹过,远处大人手上的风筝有飞起来的态势,跑了几步,风筝还是不堪地颓落地上。
“每一次当你倾听别人讲话的时候,我都有一股错觉,以为你是一个很文静的人。”他靠在树上,皱着眉头似乎太过认真地说。“但是你不是吧?”他突然盯着我看:“如果今天没见面的话,你在我印象中,就永远是个文静的女孩子呢!”
“听你这样说,我似乎是像猫一样狡猾的动物了。”我无辜地望着他。
之后,谈话就这样子一直断断续续的。他仿佛对于我不是他印象中文静的样子这件事,感到收获良多似的。
而我觉得,我真正值得夸奖之处,是在于把发生事情的本末,完整地告诉他。
因为在生命的某个过程当中,我们总是会莫名其妙地过见某个人,然后发生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然后再莫名其妙地错身,向下一个生命历程走去。
原谅我如此绕舌地用了这么多个“莫名其妙”,这只不过是为了让我自己回想,为何倾听别人的故事总是十分明辽其中根本因缘,而对于自己的事,却永远如此颠颠倒倒、不明就里的莫名其妙呢?
最后,和他说再见之前,我虽然想到他应该和我一样——偷溜出来的!但还是很客气地对他说了“代我向你母亲道歉”之类的话。
他露出惯有的笑容,点了点头。我们分别向街道相反的两头走去。
中秋节假期过完,我搭了小弟借来的车回到台中。在高速公路上,行经彰化以后,我从睡梦中突然清醒,摇下车窗,风恣意地倾泻进来,我整理狂乱覆在脸上的发,把它们全束在脑后。
“几点?”公路右边的天空已经完全看不见太阳的影子,只留下几抹淡紫淡红的彩霞。
“五点半。”小弟叼着香烟模糊不清地说。“刚刚塞车。”
“车祸?”我拿起矿泉水咕噜咕噜地喝着,瞄了一眼时速表,指针停在六十和七十之间。
他点点头,右手把快掉落的烟灰抖落在烟灰缸里。“放音乐来听!”
车时有一卷陈升的录音带,我一边看歌曲介绍的目录,一边听他单纯的吉他拔弄声。
小弟轻松地跟着哼。
“自由了?”我看着他脸上得意的笑容,警告他说:“你不要以为爸真的这么笨!这几天溜得不见人影,爸一直问我你在台中做什么。”
“我乖得很。都是别人来找我的。”他瞄了我一眼:“你自己才惨!爸昨天趁你洗澡的时候拉住我,跟我说些奇怪的话。”
“什么奇怪的话?”我狐疑地问。
他吞吞吐吐:“爸说不要告诉你,这样你压力会太大。”
“你别傻了。爸每次都这么说,其实还不是要你讲出。”父亲从来最常对我们姊弟两人用的计谋,不是互相监视的连坐法,就是旁敲侧击、声东击西的方法,叫小弟不要说,其实是希望他偷偷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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