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让蝴蝶飞去(17)

2025-03-04 评论


「我们无法改变已经存在的事情,对不对?」他坚定地说:「既然相遇了,我们就应当随缘,应当惜缘,不是么?」

她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这种说服人的方式,可不像是个初中一毕业就跑到美国去的人哦。」她半开玩笑地转移了话题:「你一定花了很多时间去阅读中文的书籍吧?」

「够多了。」他说,仍然盯着她看,拒绝将话题引开:「明天晚上有空吗?」

「我——」她咬了咬下唇,惊愕地发现自己真心地感到遗憾;不管目前横在她眼前的问题是什么,显然都无法影响她对范学耕的反应了,这使她不知道是喜是忧:「我很抱歉,范学耕,」她泄气地道:「可是我明天就不在台北了。」

他的表情有着一剎那的僵直,简直像是她当面给了他一拳一样,苑明赶紧接了一句:「今天稍早,我们在讨论摄影行程安排的时候,就已经提到过这件事了,记得吗?」

他不情不愿地牵动了一下嘴角,表示他记得那一回事。「你要上那儿去?」他问:

「要去多久?」

哦喔,接下来的话可是更难回答了。苑明悲伤地想着,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将话说得和缓一些。不管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马来西亚。」她很快地说,一鼓作气地将另一项讯息也抖了出来:「要去一整个月。」

「什么?」

她赶紧握住了他的手。「听我说,」她认真地解释:「这一趟旅行是早就安排好了的。我姊姊的预产期就在后天。这是她第一次生产,我们全家都紧张得不得了,何况她到马来西亚去不过半年多,人生地不熟的,没人跟在身边照应怎么成?本来我妈早就计划好要飞去照顾她,帮她坐月子,可是爸的事业也需要她,不容许她走开那许久,所以当然只好由我来代劳了。而且我真是很想念我姊姊。我们从小就亲,我可不想错过我甥儿的出世呢。」

她认真的表情,以及这一串解释的详尽,在在说明了:他的谅解对她而言有多重要;

也清楚地表明了她有多么不想伤害他。学耕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

「好吧。」他不甘不愿地说,对自己刚刚听到的话彷佛还有怀疑:「你姊姊——嫁到马来西亚去了?」

「不是的。」她耐着性子作进一步的解释:「她结婚以后原来住在台北,天母那一带。我到台北来读书的前几年,还有事没事就往他们家跑的。可是差不多一年多以前,因为经济政治上的种种因素,我姊夫决定到马来西亚去设厂,就开始两地飞来飞去。后来因为新厂刚刚成立,要处理的事太多,他就干脆搬过去住,把我姊姊也接了过去。当然这只是暂时性的安排,等那边上了轨道,他们就要搬回来了。不过现在——」她耸了一下肩膀,没有再接下去。

「我明白了。」学耕慢慢地说,眼睛里有着受挫的神色:「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去一整个月呢?早些回来不行吗?」

「还说你不会给我任何的压力呢?」她白了他一眼,心里头却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丝甜意:「我和姊姊他们说好了要在那儿呆一个月,如果缩短了停留的时间,他们会很失望的呀!」

「我知道,我知道,」他不怎么耐烦地说,一手重重地耙过了前额的头发:「只不过——一个月实在太长了!」

她完全明白他的感受,因为她自己也有相同的感觉。真是太不巧了,在这个节骨眼上遇到了这么个人——她迟疑地咬了咬下唇,还不知道该当如何反应才好,学耕已经站起身来,拿起了帐单:「走吧,」他简单地说:「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她的心像石块一样地沈了下去。这就是结论了?结束了,什么都没有了?是吧,一个月实在是太长了,尤其对生活步调瞬息万变的台北人来说。她沮丧地拿起了自己的提包,跟着他走出了餐厅。

范学耕有一辆车——是什么车她可认不得——就停在他所住的大厦的地下停车场里。他领着她坐进了车子里,问明了她的地址,一言不发地发动了引擎,近乎横冲直撞地将车开上了路面。还好时间已经相当晚了,路上的车辆不多,否则像他这种开车法,不出车祸恐怕很难。

苑明一路提心吊胆,在无言中默默地感受到一种啃噬她肝肠的委屈和伤痛,使得无以名状的泪水几次都已冲上了她的眼睛。如果不是倔强的性子支持着她,那泪水只怕早已破闸而出了。

车子一在路边停下,苑明的第一个冲动便是推开车门跳将下去,头也不回地逃回自己房里;然而理智以及教养都不容许她做出如此孩子气的行为。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过脸来面对着学耕,打算好好地说一些场面上的漂亮话,而后鞠躬下台;然而她连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出口,范学耕的手臂已然闪电般伸了过来,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在她还未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之前,他的头已经低了下来,灼热的嘴唇覆上了她。她所有属于女性的热情都只等着这一吻来将之点燃,而一点燃便如燎原之火,剎那点已烧尽了她所有的矜持和羞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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