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你把行李放到卧室里去。」文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却连眼睛都赖得睁开,只是无力地点了一下头。
脚步声来了又去。她感觉到文安在她身旁坐下,温柔的手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脸颊。
「你还好吗,明明?」他关切地问:「想不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我帮你弄去?」
「不用了,表哥,」她无力地道,仍然闭着眼睛:「我很累。」
文安沉默了半晌,站起身来。「那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他的声音温柔得教她想哭:「你既然安全回到了家,我就放心了。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只管给我拨个电话,嗯?」
她无言地点头。文安走了几步,想想又回过身来:「振作一点,嗯?再过两天就公演了呢。」
公演!这两个字闪电般提醒了她什么,苑明霍然间睁开眼来。「表哥,」她问:「你明晚可不可以来看我们彩排,后天来帮我们拍录像带?」
文安的眼珠子转了两圈。「可以是可以,」他最后说,深思地看着苑明:「但是你可要好好的演哦?」
她紧紧地抿了一下嘴角,自嘲地笑了起来。「我是个演员,不是么?」她反问:「放心吧,表哥,我不会让我学姊以及所有的工作伙伴失望的!」
文安搔着头笑了起来,把所有的焦虑都藏到了他吊儿郎当的漫不在乎底下。然而苑明知道他有多么不放心自己——即使他是晃着肩膀离开的。
只是啊,苑明已经没有心情去管文安的关心和焦虑了。在她的一生之中,从不曾感觉到如此强大的沈寂,如此逼人的寒冷,如此凄凉的寂寞,以及——如此绝望的空洞。
她瑟缩地在沙发上蜷紧了自己身子,将头颅深深的埋入臂弯里去。
感谢「崔莺莺」的演出,使得苑明得以将心思尽量放在工作上头,尽可能地不去思索自身的处境,自身的伤痛。她比任何时候都更为入戏,让剧中人的喜怒哀乐成为她自己的喜怒哀乐,而后将所有的伤痛全掩在那些情绪底下——莺莺虽然也有她的悲伤,也有她的挣扎,但比起苑明那种活生生被撕裂开来的心情,毕竟是好得太多了。
公演的结果非常成功。这虽然是石月伦回国以来所导的第一部舞台剧,首演那天来看的人颇为有限,门票收入不是特别理想,但是来看的观众反应都很良好。而石月伦前后期的学长学姊、学弟学妹,已经有不少人在报章杂志社担任编辑或采访的工作,几则风评甚佳的新闻发布出去,这个剧团的成绩便已经受到了初步的肯定。首演过后的另外两天公演,每天的观众都比前一天多。
首演那天,学耕跑了来看她的演出,还送了老大一束花作为贺礼。按理来说,舞台上灯照明亮,观众席则光线模糊,她是不可能看得见他的;何况在演戏的情绪之中,也实在不容她分神到观众席中去搜寻别人的面孔。然而,不知道为了什么,她就是知道他来了——彷佛是,某种因他而发展出来的、特别敏锐的第六感,在他一出现时便立即起了作用,使她本能地朝他所在的方向看去。他那鹤立鸡群的特异身高是一眼就可以辨认出来的,而她因此吃了好几个螺丝。若非演员的自我训练和自我控制支撑着她,她那场戏早演不下去了。
为了排除他给她带来的影响,她那天演戏演得特别努力。然而即使如此,在她内心的一个角落里,依然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那几乎要将她刺穿的眸光。这使得她下了戏后份外来得筋疲力竭。在看到他送来的花时,只能苦笑着将它们全转送给石月伦。第二天、第三天也是如此——他运着三天前来看戏,每天都出现在同一个位置——前面第三排的最中间,从头到尾用一对要灼穿她的眼睛盯着她看,使得她那个戏愈演愈不自在。若不是戏总共只演了三天,她大约要不顾演员的骄傲,写个便条要求他不要再出现了。
然而,虽然连续来看了她三天的戏,他却并不曾试图和她作进一步的接触,这使得她不知道是应该安心,还是应该失望。也许,终究还是失望的情绪多些吧——因为他显然没有回心转意的意图,显然仍然决定守着他那个「脆弱而需要人保护」的前妻。否则的话——每回想到这里,苑明便会咬紧牙关,强行压下她那犹未死亡的企盼和幻想。她拒绝去盼望,拒绝去等待,也拒绝让那种蚀心的钜痛将她吞没。为了不让自己浸淫在自伤自怜的情绪里头,她接了几乎是所有送上门来的工作,尽可能地让自己忙到完全没有思考的余地。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纳兰真
范学耕
李苑明
一见钟情二见倾心
失而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