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想到了她由小至大所接受的各种原则和理念。然而在面对他的时候,她知道了人世间有著逾越理念的力量,知道了人体内有著不可控制的本能,知道了她对他的感情——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已使得她无法拒绝他任何的要求,也知道了:如果他再像方才那样吻她,像方才那样碰她,那么她现在所想到的一切都将再一次地化为灰烬。「不会。」她终於说。
「你以前曾经这样回应过别人吗?如此激烈,如此全然,如此——丧失了自我?」他又问;一个很男性的、很求证的、很——要求主权的问题。
她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在他们之间横著一个鬼魂——双胞胎的父亲,她「以前的情人」。夜光实在懒得再说什么了,所以只挑了最简单的答案来说:「没有。」如何可能会有?在他之前,甚至没有一个人曾经如此亲昵地碰触过她。
他沈沈地点头,一个一个地替她扣上了扣子。「你必需跟我走,夜光,」他认真地道:「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我受不了和你隔得如是遥远!」
她微微地颤抖了一下。他并不是在向她示爱,也并不是在向她求婚;事实上,他和女子相处的方式本来就不是能够以常理来揣度的——至少至少,不能以夜光以前那些追求者的常理来揣度。然而眼前这个人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变,已经来得柔和了许多;她几乎很难将他和那个在蓝宝石酒廊出现的、愤世嫉俗、面容严厉的青年联想在一起了。他改变了那么多,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只一想到他要离她远去,从此步出她的生命,就令她心中发冷。她怎能受得了再不相见的日子呢?又或者说,她怎能受得了这样绵长的两地相思呢?
改变总是危险的。未知总是危险的。但是……但是她真的开始认真考虑起移居的可能来了。如果真的可行……一阵突来的兴奋窜过她的背脊。不必再每晚唱歌,唱到喉咙几乎破裂;不必再担心到什么地方去找新的室友……
「我——我要好好地想一想。」她终於说。
「好。」他深深地点了点头。「我想我们最好起来了。把衣服穿上,这样你就不会继续引诱我,」
「『我』引诱你?」她抗议。
「当然是你引诱我!」他说,但是眼睛里没有一丝说笑的神色:「因为我如果再要引诱你,那一定是在合法的情况之下!」
有那么一会子,夜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抬起了她的脸,一手极其温柔地画过了她的唇线:「你以为我会有事没事的邀女孩子到家里来住吗,夜光?你——是第一个。」
「我——明白了。」她轻轻地说,声音情不自禁地有些颤抖。
他低下头去在她额上轻轻印了一记。「好好想一想,明天回我消息,嗯?」
她无言地点了点头,开始将衣服穿上,脑子里还在轰轰作响。他真的说了那些话么?说他如果再要引诱她,一定是在合法的情况下?那表示——表示她已经赢得了他的尊敬,他的欣赏,以及在欲望之外的感情。那表示他希望他们之间能有一个机会去发展可能发展的,掌握可能掌握的。他已经下了决定,现在轮到她了……强烈的喜悦贯穿了她。可是,呵,要下这个决定是多么的难哪!
第二天是星期六,宏文如往常一样,快快乐乐地约会去了。夜光设法将凯莉的班调到中午,将蓝宝石的班调到下午,又在昨天傍晚回家时邀了欧巴桑今天下午过来照顾双胞胎。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把整个晚上都空出来和商勤在一起了。
然而决定不是容易下的。傍晚五点,她踩著疲倦的步子回家时,一路还在想著这个问题。不可测的因素太多了。万一秦老太太不喜欢她呢?万一她找不到工作呢?又或者是,商勤开始将视为一个负担,厌倦了她?一旦失去了她久已习惯的独立,要想再挣回来绝非易事。就是这个原因使她一直无法作成决定。虽然她的感情早已说了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
商勤已经在屋子里等她了,却没有看到欧巴桑的踪影。想必是欧巴桑放他进来以後,自己离开了罢?而今他正陪著双胞胎玩积木,客厅里堆出了好大一个城堡。两个小孩玩得目不转睛,她进来的时候,他们连头都不抬一下。
他抬起头来看著她笑了。「我本来打算帮你弄晚餐的,不幸碰上了这两个小突袭队。告诉我,夜光,有这一对双胞胎缠著你,你那有法子做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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