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需要解释了?”
“不需要了。”他捧起她的脸,余悸犹存,当然不需要解释,万一让她说了,自己岂有可能再留住她?她想解释是一回事,自己逼她解释可又是一回事啊!刚刚她走那一个多小时,分明就是难以抉择的表现,可怜自己还是要到她差点出口的前一瞬间,才悟出这个道理。
如果爱情当中没了尊重,少了信任,那可还有存在的必要?他是个傻子,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看来在爱情这门功课中,自己该学的地方还真不少。
明白这个中奥妙后,咏浦顿觉心下一松,非但不再介意今晚所见,甚至连积压多日的心头阴郁,都跟着一扫而空。
侧过头,他寻着了艾葭的唇,交换了一个最缠绵温柔的吻。
“这儿风大,”好半天以后,咏浦才放开了她说:“我们回去吧。”
“你的车呢?”
“不晓得啊,”咏浦像是直至被问才想到似的说:“回去再找找看好了。”
“万一找不到呢?”艾葭反倒担起心来。
“没有弄丢你,才是最重要的。”
听了这句话,艾葭突然沉默下来。
“艾葭?”咏浦想要带她走。
但艾葭却反手拉他坐下来。“难得过来,坐一会见再回去吧。”
咏浦本来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她一脸坚决,也就顺势陪她坐了下来,头顶上凑巧飞过一架飞机。
“又有好多人要回家了。”她轻声说道,其中蕴含着无限钦羡。
“这就是你到这里来的原因。”咏浦好像在刹那间捕捉到了“什么”。
“是的,每次我心情极端好,或极端不好的时候,都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看起起降降的飞机?”
艾葭转头看着他说:“不,是揣想那些离家与返家的心情。”
“你的家,”虽然不晓得该不该问,但咏浦仍说了。“是在某一班飞机的航程终站吗?”
“不,是在某一班飞机航程终站邻近的地方。”
“你最近一次回去是什么时候的事?”
“自高职毕业北上以后,我就没有回去过。”
这个答案委实大大出乎咏浦意料之外。“什么?”
艾葭再度移开原本与他对视的眼光,望向前方说:“五年多了,我已经在这个坦白说,连住五天都嫌多的地方住了五年多。”
“台北真有这么糟糕?”
“对于土生土长的人,对于喜爱它的资讯便捷的人,对于贪慕它的繁华绚烂的人而言,台北,自然也是美丽的家园。”
“但对你而言,显然并非如此。”
“因为上述那些东西,有些并非我生就的条件,另有一些则根本不是我追求的目标。”
“那你为什么还会在这里一待将近六年?”
“因为这里有我最需要的东西。”
“钱?”
“不,”艾葭斜睨着他问:“你以为这里遍地是黄金跟新台币,我可以一下飞机就捡,等到捡够了,便再搭下班飞机回去吗?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也不必时时跑来这里望梅止渴了。”
“那你指的是……?”
“赚钱的机会,”艾葭蓦然握起拳头,用坚定的口吻说:“这里有无数赚钱的机会,而我正需要赚钱。”
“你想赚很多、很多的钱?”这是他一早就晓得的事,不过今晚他似乎还能多知道一些,那就是艾葭一直不肯公开的隐密心情。
“是的,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钱,让我可以不必再继续赚钱的钱,正如同我会在台北一留五年,也是为了往后可以不必再长住台北,”说完以后,她自己先笑了起来。“像不像在玩绕口令,有没有让你有听没有懂?”
咏浦摇了摇头。“没有,我听懂了。”
“顶多再两年,只要小角落的生意持续成长,顶多再两年,也就是我二十五岁时,相信就可以休息了。”
“为什么?”咏浦当然希望她会说出自己私心盼望的答案,好比像是:因为或许要开始考虑婚姻,或许届时身旁会有我想与其结婚生子的人。
但是她的回答却是:“因为够了。”
“什么够了?”
“钱赚够了。”
咏浦有那么一刹那的怔然:够了,赚够了,钱赚够了;多么令人意外的答案。
在这万丈红尘,或者该说在这个岛上,有多少人会觉得自己“够了”,尤其是“钱”赚够了呢?
“然后……?”
“然后就可以搭上,而不再只是来看的飞机。”
“你要离开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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