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同(11)

2025-03-04 评论


是上学期末,用大二上的成绩申请的一份奖学金,我几乎都给忘了,弄清楚可以自己上台北去受奖,也可以等他们寄过来后,我想出走的念头便愈发强烈起来。

于是在犹豫了几天以后,有一天晚上我终于随便找了台公共电话,从背袋里抓出一把铜板,想联络台北的朋友,说我要上去住几天。

塞进十元硬币,我开始按号码,然后在接通声中等待对方接听,一连串流利的动作几乎都是无意识的,直到电话被接起──

“喂。”

耳膜才触及那个声音,我整个人就呆掉了。

那是慕觉的声音,我刚刚反射性按的,是他家的电话号码。

“喂?”

所有的声音都梗在我的喉咙里,我想跟他说什么?又能跟他说什么?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这组号码不是早该被我遣忘了吗?

他在那头不再说话了,可是也不将电话挂上,如同我听出他的声音一样,他也已经猜到在另一头的人是我。

我盯着显示幕上逐渐减少的数目字:九、八、七……

慕觉,你为什么不说话?

六、五、四……

慕觉,我们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三、二、一。

慕觉,其实我──

“我想去──”

来不及了,电话已经在哔声后断线,就好像我们两人的关系,再也无法连结,无可挽回。

我手持听筒,缓缓弯腰蹲下,仿佛不如此,就无法遏止具体成形,正由内往外扩散的剧痛一样……

“意同(11)、意同(11),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有人硬将我扶了起来。

拉我的人是“新鲜人之夜”的男主持人董承维。“我……没什么,只是赶着上辅系的课,呃,你晓得我大二开始就选中文系当辅系,今年碰到有一堂必修科目撞堂,所以不得不去上中文系夜间部的课,我……”

我语无伦次的解释着,对于眼前的狼狈,根本无能为力。

但董承维什么都没有问,只用他那出了名好听的声音说:“我不晓得你饿不饿,但是我晚餐没吃,却真的饿了,你陪我去吃碗鱿鱼羹,好不好?”

过后我打消了上台北的计画,和郭凌的合作默契也渐入佳境,但想要离开一阵子的念头却始终没有淡过,刚好在这时接到家中打来的电报,所以……

“没有,”我跟孙昌祥说:“我没有划过船。”

“那等你从家里回来,我们去划船。”

“好啊。”我用一贯对待他的随意方式漫应道。

“那给我你家的电话号码,我好打过去找你约时间。”

但是我并不想给他电话号码,如同我并不相信他真的有意约我出去一样,所以我说:“我来学校向来搭同一班车,”最后我只告诉他我的车班时间。“还得先回宿舍一下。”

“行了,我就那个时间到女生宿舍去接你。”

一直到他的身影在车窗外逝去,我才想到我说的是发车时间,该不会被他误会成为我抵达的时间吧?可是……算了,反正这个人说话真真假假,刚才答应了我,等到穿过地下道,走出后火车站,一定早把约定的事抛到九霄云外,我又何必瞎操心。

还是想一想四个小时后,该如何应付家里的两个女人吧。

我有一个成员组合十分奇特的家庭,平常只有我与妈妈两人,碰上外婆闹情绪的时候,人口就会突然暴涨好几倍。

先是弟弟会和我一样被召回去,再来是爸爸和舅舅会赶过来,舅舅来接外婆回家,爸爸则是来带弟弟回去。

实在荒谬!

从小到大,我就不晓得要如何跟同学、朋友解释我的家庭状况。

外婆十八岁出嫁,二十五岁丧夫,丈夫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下两子一女,在那个时代,一个家无恒产的寡妇要养活三个稚儿,实属不易,所以几乎是理所当然的,她成了某个男人的外室。

男人提供她足够的生活费,外婆则提供一个温柔乡,并且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

那个如今已故的男人,即是我的外公,而那个随母姓的女儿,就是我的母亲。

两个舅舅与一个阿姨对外婆还算孝顺,对于同母异父的母亲也颇为亲近,只是外婆年纪大了,偶尔总会发发牢骚,碰上这种时候,两位舅妈就会语出讽刺,气苦了外婆,然后她便会使小性子,不是跑到我家里来,就是上台中去找我那至今犹单身,担任一所国中校长的阿姨。

而舅妈们最爱拿来说嘴的,无非是她们母女三人的“特异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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