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什么工?你娘让你吃没得吃、穿没得穿啊?待在家里会死,还是看我不顺眼啊?”母亲头也不回,两眼直瞪瞪地瞧着牌桌看,夏生站在她的身后,只能垂首不语。上回那个劝住母亲的吕阿姨也在场,她一直觉得夏生是个再乖巧不过的女儿,见她一脸失望也颇于心不忍。“我说阿美啊,你们家夏生想去打工可是再懂事不过了,哪像我们家小珍,天天只想着交男朋友买衣服,这个年纪的孩子像夏生这样的可不多了,瞧她这么小就会帮你分担家计呢!”
一番好话说得黄美面上有光,于是她轻撇过头,对站在一旁的女儿斥道:“人家吕阿姨帮你说话你没听到是不是?还不快点谢人家!”
蓝夏生知道母亲这样也勉强算是答应,脸上不禁出现几分欣喜,忙向吕阿姨又是点头、又是道谢的,而她的打工生涯,也就此展开了。
辛辛勤勤地在加油站工作了一段日子,也小赚了一点钱。这天,当她捧着自己平生第一次领到的薪水走回家时,却看见有几个长得孔武有力的大男人在她的家门前徘徊,脸上尽是戾气。蓝夏生下意识地便缩身一躲,钻到了房子与房子间的小间隙里,只露出眼睛仔细地观看着,不一会儿她发现荫生竟由她身前走过去,像是没有发现眼前情况似地,边踢着柏油路上的碎石子边往前走,她忙伸出手去捞住弟弟的身子,将他迅速揽到自己怀中,同时还不忘捂上他的嘴。
蓝荫生初时受到惊吓不断挣扎,后来抬眼一见是姊姊,这才安静了下来,夏生也把手上力道放松了,但是当荫生想开口问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夏生却紧张地打了个手势要他闭嘴,荫生望着姊姊仓皇的眼眸不住地盯着前方,于是也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过了十几分钟,那两个大男人好像等得不耐烦了,这才忿忿然地离去,临走之前还不忘骂了两句脏话,吐了口口水才甘心走掉。
蓝夏生心中的警铃稍卸,竟才发现自己已屏住气息太久,她忙喘了口气,在她怀中的荫生其至感受到姊姊由浑身绷紧到松脱的那一刻。
“姊,怎么了?那些人是谁?”荫生小心地问,却换来姊姊的摇头以对。
“我不知道。”蓝夏生也感到茫然惶惑。“妈怎么了?”她小声地自问着。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一个包含了惊愕、担忧、惧怕的想法:妈怎么了?为什么那两个看起来像是黑道手下的人会找上家里来?“妈怎么了?”蓝荫生重复了一次她的话,然后又问道:“姊,那两个看起来很凶的人是来找妈妈的吗?”
“大……大概是吧……”蓝夏生的口气里尽是不确定。“妈不知道哪里了?”“进去看看。”荫生果断地站起身子,拉着姊姊朝家门走去。
此时,蓝夏生心中,忽然窜起不安的预感,眼前斑斑驳驳的红漆木门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极大的黑色漩涡,而她竟有拔腿就跑的冲动!但蓝荫生却浑然不觉姊姊心中的想法,很自然地便掏出钥匙插进锁孔里打开大门,然后拉着她走进客厅里。
出人意料的,母亲竟然就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头,板着脸孔、双手抱臂。
“你死到哪儿去了?”
面对黄美一出口便是责备,夏生还来不及回答,荫生便抢先说道:“外面有两个长得好凶的叔叔一直在那里走来走去耶!”
黄美皱了皱眉,冷哼一声。“他们敢拿老娘怎么样?”她才不怕!要他们真有胆跑进来,她不会报警啊?夏生此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不安,于是也不管母亲的反应便道:“妈,他们是谁?”黄美闻声回头。“你管那么多作啥?我刚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下课没马上回来,又死到哪儿去野了?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还是当我死人哪?”
“姊姊去接我放学了。”荫生说道,却换来母亲的一个白眼。
“谁问你了?”
蓝夏生不语,只是垂首站在那里,黄美见她一副不为自己辩解也不反抗她的模样,不知怎地就是心中有气;她永远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显得自己多么无辜似的,叫黄美看了便一肚子火。
“说话呀!”
“我去接荫生,回来看到有两个男人站在门前……所以……不敢进来。”夏生说完,便又闭上嘴巴,只是盯着面前的母亲,眼神满是疑惑与不安。
黄美被她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看什么看!不过就是欠他们一点钱嘛!谁知道他们这么死要钱要到家里来了!”
“钱?”夏生不由自主地倒抽口气,她知道母亲素来爱睹钱,怎么会赌到人家上门来要债呢?究竟是多大的一笔数目?“你那什么脸?我白天卖面做得要死要活的,就不能去放松一下啊?”黄美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又不是让你们没得穿、没得住,装那什么臭脸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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