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在他们作出移民决定之前,是钱意青坚持要沈沛昌带地出席那个欢宴上头政要的晚宴的。
钱惠青原本有她的如意算盘。在沈沛昌两个女人未分谁胜谁负时,她偏偏要在那起富贵场合亮相,乘机炫耀自己名正言顺的身分与地位之骄贵,意图煞一煞对方的威风。
钱惠青悉心打扮赴会,临出门时,在镜前时了几个身,自觉相当满意才成行。
晚宴在六星级一流大酒店举行,先在位堂前举行的酒会,真个衣香鬓影,万头攒动,极尽堂皇富贵之气氛与架势。
沈沛昌说到底是财经大机构的要员,一脚踏进酒会,四方八面都是熟悉的业务朋友,忙不迭地跟各人打过招呼之后,就三五成群趁机商谈政事与业务。
这等表面上是风花雪月的场台,实则上是很多商政大事研讨与决议的好时机。
很简单的一条道理,企业商贾与政治家都喜欢假借自然的场面与气氛,轻松地试探目标对手的动静口气,一旦发觉能在某一宗事务上有机会合作,翌日立即嘱咐手下正式积极联络进行。如果试探出口风有异,彼此也只不过当作闲谈,容易下得了台。
故而,跟在男士身旁出席这起宴会的女人,其实应该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未到入席之前,必须设法照顾自己,否则,甚多冷场出现。钱惠青不是缺乏这等经验,只是她一时没有想过,人运滞起来,会得头头沾着黑。
沈沛昌才投入在那几个金融巨子的谈话堆中,让站在一旁的她,还来不及看看在场有没有相热的仕女,可以供自己招呼埋堆,就瞥见那位令自己丈夫神魂颠倒的女人,正被一群有头有脸的嘉宾团团围着,款款畅谈。
就在这心理上极之狼狈的一刻,这两个女人轻轻的、故作不经意的、回避与不回避之间的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
立时间,这一仗,钱惠青就败下阵来。
很明显地,人们很现实,毫不留情的只接受沈沛昌这等人物,而非他的配偶。
沈沛昌的另一个女人不同,她也是公认的顶尖儿职业女性,有她为公众认可的权威地位和影响力。
情势强迫钱惠青正视一个现实,她那至尊至贵、独一无二的明媒正娶地位,只有在家庭及律师楼头才能发挥威力。
入席时,钱惠青的面色已不好看,一看排位,她的心更是直往下沉。
分配在她左右两旁的洋鬼子,都是熟口熟面的政府高官与商界中人,可是钱惠青就是想不起对方的名字来。
眼巴巴地看着丈夫沈沛昌周旋于他身旁的两个洋妇之间,一直谈笑风生,倍添她的情急与气愤。
钱惠青整顿饭都吃得不是味道。
坐在她右面的是律政司署的高级检察官社伦,左面的是怡嘉企业的董事总经理马贝祺,钱惠青搜索枯肠,也无法想到近期有甚么重大案件,可以拿出来跟社伦讨论,至于怡嘉企业的业务范围,更非她之所知。
马贝祺礼貌地跟沈太太闲聊,钱惠青对很一般的应酬对答,还能应付。但当马贝祺问:“沈先生对我们集团的那个发行新股的计划有甚么意见吗?昨天中西报纸如此各走极端式的评论,不知市场中人有甚么看法?”
钱惠青立即当场楞住。
别说她没有听丈夫提起,就是怡嘉企业最近发行新股,她也不知不晓,更遑论批评。
除了微笑之外,实在无辞以对。
钱惠青分明觉着额上微微渗出汗珠,只好打开手袋,拿出粉盒,故意闲闲地整装,以掩饰窘态,以遇过回话。
像马贝祺与社伦这等人物,其实一听对手两句说话,一看人家的眉头眼额,就已经摸到底蕴。
为此,整个晚上,除了尽了男士坐在女士身边的基本义务之外,根本就不会再与钱惠青诘多半句正经话。
很多时间,两个洋鬼子管自对答如流,视夹在中间的钱惠青如无睹。
钱惠青固然无法插嘴,连对方的谈话内容也不能领会。这份尴尬,不独是他们三个人心知肚明,同桌子的其他人,包括沈沛昌在内,只要留心观察,也自有领悟。
钱惠青出席这次宴会是的而且确的吃不了,兜着走。
先是在丈夫另一个女人跟前矮了一截,再下来,又在丈夫面前表现得面目无光。那份不忿、无奈、抑郁的情绪,甚至必须沉淀于心底,不便宣言、不能发作。
钱惠着如何会艳羡在香江的所谓锋头岁月?其中所承受的苦处,她自己心知。
说得枯单一点,站在顶尖儿的香江上流社会!头,钱恶青在男土们的心目中,是绝对面目模糊、可有可无的。就算在女土的眼光下,一论到财与貌,也不过尔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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