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小石子扔在海面上是伊岚的习惯动作,那熟练的技巧,配合著她的身段,勾勒出一幅美丽蓝图。以一个创作者敏锐的审美眼光,卓风十分清楚伊岚本身所散发的魅力。
突然,她将手上的石子全往海面上扔,激起的涟漪此起彼落,在平静的海面上有大有小。
‘什么事教你心烦到拿这种无生命的东西出气?’
‘人生本来就很烦。’伊岚在沙溺上坐下,捡起树枝画了起来,卓风看到的尽是不成图形的东西,他可以感觉到她心乱如麻,不管是以前或者现在的伊岚,都不是可以把感情收放自如。‘每天有看不完的设计图,妈咪躺在床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回到家里还要面对奶奶的冷言冷语,我--’
‘你很累,不如放个假,去玩玩。’
‘不要。’伊岚想都没想,坚决否定掉这个提议。
她就是不要自己静下来,每当夜深人静,只有自己独自一人的时候,脑子就会不听指挥的胡思乱想。
从父亲的死,那个她毫无印象的父亲,唯一给她的,除生命外,就是一个沉重的包袱。
长大了,懂事后,她会思考,难道爸爸己预测到自己会死亡?但当年警方判定是煞车失灵而引发的交通意外事故,可是为何还年纪轻轻的爸爸便已立下遗嘱,把遗产留给她呢?
为什么不是留给君豪?
偶尔她会这样自私的想,为什么要她一个女孩子挑起这个沉重的担子,难道他不清楚他的母亲,不了解这是一个怎么样的家吗?
有时候她会恨、会怨。
二十年后,她的母亲,同样意外,相同的判决。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提出疑问?
是否这叫作同命鸳鸯呢?
当年,若她没有失约,意外是否就不会发生?母亲也就不会长年无声无息的躺在病房里?
可惜尽管充满疑问,她始终得不到答案,所以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她的疑问,也许她这一生都得不到,也许真的这么巧合,她的母亲和父亲经历相同的命运,只是结果不同,她的父亲离开了他们,而母亲--‘不知道这面海的对岸在哪里?’不知道是不是通往另一空间,伊岚想着,爸爸是不是就在那儿?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卓风学着她丢百头,然后把自己捡起来的石子交到她手心上。‘也许对岸的人也像你一样,指着这边问着相同的问题。’
伊岚先是疑问望着他,然后才认同点点头。
‘不过我会替他们感到遗憾。’
‘为什么?’
卓风似乎有意卖关子,神秘的露出笑容,通一会儿才说:‘也许他们永远也不知道海的对面是一块美丽的宝岛,而且此刻正坐着一位--漂亮的小姐。’
伊岚不解的挑挑眉,这些年她已很少有如此举动。
可是就在最近,卓风对她的态度确实在改变。
以前他会直呼她的名字,或叫她小妹、丫头,甚至是乔治男孩。可是现在,他会称她小姐,美丽的女人,甚至漂亮的小姐,这都令她感到意外。
漂亮?
她从不认为自己可以称得上这个字眼,顶多,她觉得自己不难看,至少走在路上不会吓人,但她从不希望自己有资格穿上漂亮的衣服,更不敢奢望可以穿着那些卓风的女友才有条件穿的衣服走在路上。
平日上班,穿裤裙已是她做出最大的让步,所以那些会议她能免则免,总不好教她穿着牛仔裤开会吧!
尽管个性上她在改变,但纯是一些人生经历使心境上的改变并不代表什么,甚至那只是人在成长必要的一些变化,使她变得较为沉静、懂得思考,不再任性、莽撞。但她从不敢自信卓风会觉得她美丽、漂亮--真心的自觉。
‘你的姗姊才真的叫漂亮。’不知道为什么,便岚突然灵机一动,回他这一句。
‘紫姗?’,‘你们又吵架了?’
‘小孩子别这么多事。’卓风真当她是孩子,用手去摸她的头,被伊岚避开了。
紫姗是卓风最近较亲密的女友,伊岚向来对卓风身边的女人都没什么好感,可是她明白卓风对林紫姗颇为认真,他也有可能是来真的。
但最重要是卓风开心,只要她的卓大哥开心,任何女人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伊岚转过身,用力拍他的手臂,以一个十分妹妹的口气说:‘别说我不帮你,我替你订了花送姗姊。你们别老是为芝麻小事吵嘴行不行?每个星期都要我帮你订好几次花,你们认识的时间,有三分之二是在意见中度过,你们不觉得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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