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男,让我帮你,我们可以去找最好的医生——」她不死心。
他用一个眼神制止她再说下去:「不用再说了!我要走了。」起身离去。
「浩男。」她紧追出来,在电梯门前追到他。
电梯门一开,一张病床和一个护士占去了所有的空间口宋浩男让电梯门关上,改走楼梯,李湘文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来到停车场,他开了车门,问:「妳怎么来的?要不要我送妳回去!」
这难得的温柔使她眼眶一热,用力逼回眼泪,她坐到驾驶座旁。依稀彷佛,又回到两人仍是未婚夫妻时的情景!这位子是她专属的特别座,浩男有空时,会载着她去兜风。
宋浩男一语不发地直视前方,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他那俊美如雕像般的侧脸带着锐冽的冷漠。经过一段沉默,他:
「我得癌症的事,妳不要向任何人说。」
「包括如瑛吗!」李湘文的语气含着一丝嫉妒的恶意。「但是你能瞒多久?她是你的枕边人,她怎么可能看不见你生病了,她又不是瞎子。」
是啊,他怎会天真地以为能够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当日后病情加剧,他疼痛得无法控制,日渐憔悴,谁都能猜到他得了病,而且是不治之症。
他修长的十指稳稳握住方向盘,他能控制一切!却不能改变命运。他感觉一层沉郁像一张网般慢慢扩大散开,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
如瑛,他的妻子,他那柔弱又坚强的小妻子,他该拿她怎么办呢?
从被宣布得了癌症开始,他担忧的不是自己的生死,所思所念,全是江如瑛。
他若死了,她会如何?是伤痛欲绝,或是很快恢复,将他当作一个美丽而模糊的记忆?
美丽而模糊吗!他的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微笑。他想,如瑛或许有那么一点点爱他,虽说他们的结合是他豪取硬夺所得到的。他利用她母亲的财务危机,逼她嫁给他。他没问过她过得好不好,他从她出脱得更加清灵温柔的神韵判断,她接受了他,接受了他们的婚姻。
他体会到,一日又一日逐渐加深地体会到,如瑛在一点一滴地爱上他。问他为什么知道,很微妙的一种心理,他就是知道。
而今,他们的幸福将划下休止符,戛然中断。
「浩男,让我待在你身边。」李湘文突然说。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她不要让他回到江如瑛身边,她要独占他的每一分每一秒。
宋浩男将车开到路边,他转过头来,沉声说:「妳是认真的吗?」
她点了好几下头急急地表白真心:「我当然是认真的!浩男,你知道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除了你,我心里从没有爱过另外一个人。」
她不用说他也知道,湘文最爱的人是他,刚才湘文求他让她待在他身边,触动了他一个想法,一个荒诞不经的想法。
「妳帮我一个忙。」他把心一横,痛下决定:「我要和如瑛离婚。」
「离婚!你是说真的吗?」她吃了一惊,这会儿反过来是她怀疑难信了。
「妳考虑一下,这可能会害得妳和大哥离异,我不会勉强妳。」
「不用考虑,我答应你。」她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她好不容易能得到他的时候。她搂住他的脖子,头理在他肩上,带着泣音,又悲又喜:「只要你要我,不管天涯海角,我都跟了你去。」
他搂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气。
是了!这是他所选择的路,他不能再回头了。
宋志豪三七刚过,宋玄回了美国。
江如瑛和宋浩男去送机完回来,他送她到家,说:「我约了人,晚上不回来了,妳自己先吃吧,不用等我了。」车子绝尘而去。
来台北一个月了,宋浩男深居简出,也没听见家里的电话铃声响过一声半响来找他。可他最近出去得很频繁,一反常态地常和朋友应酬。他现在又有朋友了吗?什么样的朋友?!
她失笑了一下。她何时变得这么小心眼而多疑猜!浩男在台北住了许多年,活跃于商界,认识的人必定多得数不清,他和朋友出去,她需要这么大惊小怪吗!
她上楼继续未完成的画作,直到日影西斜。扭亮了灯,驱跑了室内的合黑,但仍然太安静了,她转开音响,播放着匣内的CD,让音乐陪伴她做饭。
一向都是两人一道用饭,江如瑛坐在饭桌前,即使有音乐使屋内热闹了一些,仍驱不散心头的虚清与寂寥。
吃完饭、收好碗筷,看看墙上的时钟,七点四十六分了,他还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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