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貂不相信。“你对我不会呀!”
“那不一样。”
“你对客人也不会。整天都是莺儿燕子在面前穿梭,我看你乐在其中。”
“客人是客人,在我眼里没有性别之分。”他说道。“这里的女孩子都熟得像自己姊妹,不是那回事。”
“你把西瓜吃到头顶上去了。”小貂亲昵地从他发上取下一小颗西瓜籽。“跟小孩子一样。”
夜阑人静,各自归卧,辉煌总会帮她巡视整理好床铺被褥,叮咛她窗子别开得太大,免得着凉伤风;插上电蚊香,将床边水瓶加满热开水方便夜里醒来随时可饮用……小貂听他每夜必诵一口的“晚安经”,又是好笑。
“你真像老爸爸!”
“哦!那也不错。”辉煌帮她放下窗帘。“反正你自己都还像个孩子似的,大孩子带小孩子,还是需要人来照顾。”
他会留下床边一盏小灯,细心带上房门。小貂总在平静又满足的心情中安然人睡,一觉到天明。
被人无微不至的照拂实是天大的幸福。小貂自小便失落的亲情温馨却在这个与她原本一点血缘或关系都没有的辉煌身上感受完整。一切像场梦一般。
还听得到他房里窸窸窣窣的声响,猜他也许在铺棉被,或拍净衣服上的灰尘,那是近在身边的人动作的细碎声音,夜里听来格外清晰亲切。
是安全感。
知道屋里还有个人,相伴、安稳细心地守护。单单是“知道”就够让她在甜笑中睡去,夜梦平静无波。
※※※※※
柏林爱乐的演奏中场休息时间。尹嫣倚在大厅西侧的玻璃门旁,手中是印刷设计精致详细的演出说明介绍;然而她的注意力显然不在那上头,她的心思飞过华丽明亮的国家音乐厅,落在缥缈不可知的地方。
大厅的角落是三三两两服饰笔挺优雅、愉快谈笑的绅仕淑女。豪华高贵的地方,优雅得无懈可击的人群,音乐、诗意、高雅气息,像是穿梭在童话故事中的完美情节!然而她只感到窒问、恹恹的情调;她戴隐形眼镜过久的眼睛感到疲倦酸涩。实在糟蹋了一场好演出!
音乐,是她喜爱的。只是过多的烘染只会让人渐渐麻痹。当内心最初的感动不知何时消褪,再多的华丽都索然无味,只有徒增疲倦。
是的。她想起自己很久以来已忘记了感动的心情是如何。
回到台湾半年,惊奇地发现她离开才几年的小岛完全摇身变成另一副面貌。光怪陆离的社会现象和问题层出不穷,蕞尔之地小小台北都俨然披上国际性城市的外表!在这杂乱的城市,发达的资讯紧跟住世界潮流的脚步,这里的艺文风气居小岛之最,戏剧院音乐厅里天天都有各式艺术节目上演,传统新潮和古怪的实验交织,时间久了,她的好奇渐渐静息疲惫下来,再激不起一丝兴奋。这种转变连她都说不上原因。
在这些个场合久了,三两天就碰上熟面孔,发现这里表面蓬勃的艺术风气下,实际上经常看表演的也就只是那一两万人!尤其过了某个年龄、某些阶层,像是在她的这个圈子里,听音乐会就只是一种习惯、义务——身分之外附加的妆点。人们视为理所当然并乐此不疲;尹嫣却对此生厌。
她跟杰森舅舅说有时觉得上上菜市场还比到音乐厅有意思得多。
一个声音打断她游移的思想;她的最佳男伴。“小朱,想不想去喝杯咖啡?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麦良杰走向她。衣装潇洒、气宇轩昂的他走到哪儿都能引起女人注目。尹嫣不用看也知道周遭几位女士的眼光全不由自主瞟向了他。她习惯了,从无任何特殊反应。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是引人瞩目的一对,郎才女貌是传统情节必备要素;就算没有杰森舅舅有意撮合,朱尹嫣和麦良杰并肩站在一块都是众人眼中天经地义的结果。两个出色的人才,又同是律师界明日精英,仿佛两人相识了无事才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只是难在两个恋爱老手真真假假地周旋;外人看的一回事,只有当事人才晓得那分寸。良杰彬彬有礼完美无缺,尹嫣惯于微笑以对。她是属于凡事冷静的那型人,在她的浅笑后无人揣度得出那距离;她神秘,美丽的女人因为冷淡,更掩盖上神秘外衣,致命的吸引与魅力。
“不了,下半场就快开演,我不想错过。”尹嫣望着他额前乌黑的鬈发和眼中奕奕神采。英俊的魔鬼!这样的男人是生来让女人受罪的。她还没能免疫,事实上能享受魔鬼的撩抚与温柔不也是乐事一桩?“你真体贴。怪不得我舅舅那么欣赏你,他已经处心积虑许久想挖角,有了你,他马上可以退休,大享他的钓鱼田园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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