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你对我的意见还不少。你说,这是对待人民保姆应该有的态度吗?”校花说着说着,像是有满腹的委屈无处诉;要不是年轻时抱着那么一股理想和傻劲,谁会挑上这一行?付出的辛苦和获得不成正比,生命时时受高风险威胁,还处处受人误解歧视。歧视?不错!以前多少个他好不容易才追求来的女友家里一听说是个干警察的,总是再无二话,硬生生被拆散!好心一点的也不当面说破,从此跑开避不见面。老天好心好歹让他在二十八岁那年终于娶了老婆;人是不漂亮,但他已经心满意足谢天又谢地!谁知不到三年,老婆耐不住寂寞,丢下孩子跟人跑了!说是受不了他的脾气、性格、品味、工作、抠脚丫子的习惯……足足写满三大张日历纸背面!
他连反驳或挽回的机会都没有,只有祝她找到一个没香港脚的男人。当初她在爱慕他的时候还天天帮他握脚丫子,赞他圆滚滚的大拇趾头可爱!人变心是没什么理由好讲的,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他也是在女人阵仗里狠狠摔过跤的,这简单的道理他自然明白。
怪也怪自己走狗屎运!会奉承巴结拉关系的早就升官升级飞上半天,就他脾气硬嘴巴笨,什么好处都沾不上!混了几年还是只做个芝麻绿豆小警员的身分,天天泡在这不见天日的花街,定期报几个野娼和老嫖客当绩效充数。今天这个不知死活的小抢犯算是打牙祭,自己送上门来,活该死好,帮他在考绩表上多添颗星星;好运的话还能把几条断头案揽到他身上去。
什么理想?什么抱负?去他的吧!现实就是这样子,连一个黄毛丫头都敢把他瞧得扁扁,这世上可还有公理存在?
“我是实话实说,要我编假话还编不出来!”陶儿理直气壮地。
校花口里咕哝咕哝:“真谢谢你啊!”
一直在旁抽烟观战的扬波开口了——“陶儿,你才多大?有本事当记者了?我猜你不会超过十六岁。”
陶儿心花朵朵开!她还挺得意地看校花一眼,好像在示威:嘿!看!本人就是青春如花,怎么看怎么可爱,怎么看怎么年轻,就绝不可能有人这样拐弯赞美你!
“二十了!我今年刚毕业,还只是实习记者啦!主编说如果我做红这篇花街风云的深入报导,就可以擢升为正式记者。”
“花街风云?”校花热心地。“这你就碰对人了!我在花街纵横十几年,不会有人……”
陶儿根本没在听他说话,一双眼睛从头到尾只发亮地、专注地凝视扬波。一片着迷崇拜坦露无遗。
“没救!”校花酸得冒泡,自动闪一边伤感去了。
说女人有多现实吧!这小女娃看他和看扬波的眼神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看不出来你这么有胆量,竟敢一个人独闯花街。这不是你来得的地方,弄得不好,说不定被逮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一辈子卖皮肉、受迫吸毒,要逃都逃不了!严重的还送掉一条命,我不是跟你开玩笑。”
陶儿抬起下巴,三分天真三分傲气。“所以我要把它报导出来,这是记者的社会责任。”
校花笑了出来,“所以说你们这些刚出社会的温室娃娃什么都不懂。”
陶儿又不服。“你不是专管花街的吗?既然有卧底警察在,不,根本是很明显地摆在那里,为什么还会有不法的事发生?难道警察只是放着好看的?跟着一起同流合污?你不会也跟着一起嫖吧?”
校花听得那脸色真是……他摆摆手表示拒绝再谈。孺子不可教,朽木啊!警察被这小女娃一讲,还有什么尊严与名誉……
“他不嫖,他很爱面子,得了病还得受某人的罪。”扬波笑道。他从没看过有谁能把校花整得这样灰头土脸,竟还是一个小女生!老好人校花向来在花街地位崇高,好歹也照管了花街十几年,多少人来人往、风云变换都经过了,今天竟被一个小小陶儿问得脸红结巴。“陶儿,你先管管你自己,今天受了不小的惊吓,有没有受伤?”
扬波亲切体贴的关怀让陶儿心中涌上一阵阵窝心温暖,她倒希望自己真的有个伤口让他进一步关心。“没有。”她不无遗憾地。突然想起他晚上为小流氓作急救时熟练的手法和刚刚与大夫交代犯人伤势连串原文专业用语,好奇地问他:“我看你很会照顾人的样子,请问你是医生吗?”
“唔,嗯。”扬波支吾其词。他知道这个满脑子浪漫幻想的少女又会把他和漫画小说中那些救人济世的医侠联想在一起。天知道他才担不起那些个美丽伟大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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