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皱眉头!”他突然命令道,语气暗合着暴怒。
她立刻像是做错事般低下头去,却不明它他为什么突然生气……
唐豫随即从口袋里摸出香烟,心烦地点上。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每多看孙易安一眼,他便在她身上多发现一抹熟悉的影子……
她们皱眉的样子是那么相像……不过,眼前的她可爱多了,至少没那么冰冷,表情丰富得让人看了发噱——
该死,他在胡思乱想什么,他应该与她保持距离的。偏偏,他又不能忽视自己对她莫名的歉疚。还有一些比歉疚还多上许多的情绪,那是什么?
他立刻阻止自己奔腾的思绪。
该死!他忍不住又咒了一次——俞老大和杨绪宇给他找了什么麻烦!
孙易安打量着他阴郁的侧脸,鼓起勇气问道:“嗯!你说过你有些思烟的东西,我想看看,可以吗?”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她,在片刻的沉默之后,捻熄只抽了一口的烟,耸耸肩,答道:“有何不可。”
***
随着房门缓缓开启,孙易安怯怯地踏进这个位于总统套房里最僻静的房间。
身后透过走廊层层折射进来的微弱阳光是房内惟一的光线,原本沉积多年的灰尘随着她的脚步翻飞扬起,在她脚下纠缠缭绕……一屋子的死寂氛围逼得她几乎窒息。
她怏步走向对面的窗边,“刷”地一声拉开窗帘沉重的布幕以及玻璃窗,在阳光射入房里的同时,她让眼光环视过房内一圈——
房间很大,约莫有八、九坪大小,家具上全被覆上了白色防尘布。
她隐约看出里面的摆设除了梳妆台、床、衣柜之类常见的家具之外,最眼熟的,便是依墙靠窗而放的工作台。
就这一点,她们姐妹俩的习惯是一样的。她们的生活都少不了书写、阅读以及做手工艺多用途的木质工作台。
室内的摆设原本该是优雅舒适的,然而荒置多年,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气,纸箱、铁箱堆了一床一地,墙角也叠放了几十只大大小小褪了色、掉了漆的画框,整个房间透露出一股荒废、凄凉的气氛……
她突然觉得心好痛、好痛……
不假思索地走近家具,迅速地一一拉开防尘布,重重叠叠的灰尘立刻像是被激怒似的,更加张狂地随着注入的气流舞动着。
片刻之后,终于尘埃落定,窗外的风涂涂吹进来,重新带来一丝清新的暖意,驱走了原来的死寂。
唐豫随后走进房里,两人一直没说话,却有一股恍惚感在两人之间流动着。
从没有想过自己还会再进到这个房间,也从没想过经过这些年,它会变得如此枯寂地噬人,仿佛房间亦有灵,却随着主人一同消逝。
那一年,他从医院回来后,除了墙上的画之外,所有思烟的物品都已经被打包堆进了这房里,而这房间,也从此成了他的禁地。
在进房之初,他也以为自己看到了思烟,看到她的身影在其中穿梭、走动。渐渐的,思烟的形影褪去,在阳光下,他看见易安。就像第一天见到她时,纷飞灿黄的叶子落定,林中,她的身影悄然独立。
六年,究竟是太长还是太短,对于过去的记忆,他是记得太多——还是忘了太多?
他茫然。
孙易安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露出里面满满的衣物,它们整整齐齐排列着,似乎等待着随时再被穿上;她再走到梳妆台前,刻意避开视线,不去看镜子上贴着的褪了色的“喜喜”字,只管拉开抽屉,里面简简单单几瓶化妆品、保养品,透露着些许寂寥。
在她四处摸摸弄弄的同时,他注意到工作台旁的吉他……眼里陡地涌起一抹陌生的酸涩,他默然微弯下腰沿着布套抚过琴身浑圆的曲线,接着从布套里取出吉他,琴弦与布套摩擦的闷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啊……”她走到他身前,看着他修长的指尖轻轻地拨弄过琴弦,轻脆的琴音随之填满整个房间。她怯怯地伸出手,轻抚上平滑的漆面……这琴,承载了多少记忆?蓦地,一滴泪水从她的眼眶滚落。
“怎么了?”唐豫伸手托起她的脸,探索她泪光晶莹的眼,神情若有所思。
孙易安从莫名的感伤中回过神,这才突然难为情起来,胡乱擦去脸上的泪。
“没、没事!我好喜欢听你弹——”话才出口,她自己也愣住了。他根本没弹,只是随意拨弄两下罢了。不过,在他抚琴的瞬间,她的确听到一段段熟悉的旋律,极熟悉,一时却无法想起何时听过,在哪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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