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
虽然当时他在昏迷状态,还睁过眼睛,大概就在那时候记住这张脸--
「是你救了我?」
「我把你送到和平医院!」
「对……那麽,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不算。我只是刚好在清晨开车经过那条公路,稍微停下来看一眼那棵榄仁树,然後就看到你。我以为你死了。」贺湄笑道。
谁说人间没有巧合。有缘分就有巧合。
贺雅和范弘恩这才下了楼梯。贺雅听见了妹妹和林祖宁说的话,拍手说:「你们两人真有缘分。」
贺湄撇嘴笑笑,不否认,也没附和,「巧合。」
「你来找我有事吗?」贺雅问:「家里可还好?爸妈呢?」
「很好;我只是开车路过,来看看你。」
「缺不缺钱用?」贺雅似乎很关心妹妹的经济状况。
「不,不,饿不死--你有朋友在,我告辞了。」
「别急着走--」贺雅是个热情留客的人,何况是自己妹妹。
「不行,下午我还得教两小时水彩课。」贺湄说:「林先生,幸会。噢!还有……」
「范弘恩。」范弘恩笑脸相迎,自我介绍。
「幸会。我走了,有缘再见!」
「我这个宝贝妹妹是个百分之百的艺术家气质,除了教画就是画画,不担心男朋友,不担心没钱吃饭……」
「气质很好。」林祖宁下了评论。
「每天开车晃来汤去,结果她的每月收入都花在赔偿别人和罚款上,天生脑袋少条筋!我真後悔我把旧车子给了她……」贺雅说。
多麽奇妙,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林祖宁又把施工状况从头巡逻了一遍。他可要好好一报还一报。
***
又是一年上元夜,在金陵。
我已从王金凤变为陈氏,十六岁时父亲将我许配给同是地方首富的陈家子弟。
我一直说不,在心中,不断的说不。他们怎麽会知道,我心头只有一个人--那个男人,曾经陪我卖了一夜糖葫芦。我的梳妆台放了一整层的铜钱,那件沾了糖渍的白绣袄,洗也没洗,被我细细收藏起来。我记得他问我姓名的自在样子,也记得他那口整齐的白牙。
没再见过他。我偷偷读那些千金小姐随流浪汉私奔的坊间小说,盼望有一天也能那样。母亲给我的新婢女叫阿蛮,她总有本领帮我弄那些书来。
可是阿蛮再有叁头六臂,也没法替我把水磨坊卖豆腐的儿子张雁弄来。因为连阿蛮都不知道我的心事。
张雁是我一个人的秘密。
只有叮叮咚咚的铜钱知道,沾上糖渍的白绣袄也知道。
我不知道他记不记得我。除了我是王家宝贝女儿外,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不特别美,不特别聪明,不特别叫人记得。
二十五岁上元夜,在金陵。我怀中已有一个孩子,是个男孩。
我坐在州官特制的大画艇上,船内歌舞曼妙。我带着孩儿在女眷房。
我的丈夫陈元继承祖业,又得到我父亲的大力帮助,算来是金陵数一数二的富商。
除了我以外,他还娶了两名妾。
我没做声。不嫉妒的女人被当做贤德淑女,我不在乎贤不贤德,我不爱他。
我佩服他的聪明,他的手腕,他的气魄,但我一点也不爱他。
因为这个理由,我还劝他纳妾,尽管他物色来的女子是歌妓出身,我也一视同仁。娘对我说:「看开一点,你爹还不是那样,他有了叁门妾还偶尔到酒巷歌戴,荣华富贵到死。陈元是个好面子的人,他不会亏待你。」
她说得有理,我心头却寒如冰霜:
王金凤一生,只能有荣华富贵吗?为何我不能像陈元一样还有其他的爱人。我只要一个人,那个卖糖葫芦的少年,一面之缘终身不忘。
坐在我身边有一位年轻妇人。约莫十八岁,一身大红新棉袄,模样是江南女孩的水秀,只可惜是小家碧玉型,穿着锦衣玉裳,反而坏了她的美丽。
「夫人,她是金陵本届举人的新妇。」阿蛮挨过来对我说:「那棉袄太伧俗,好像第一次穿好衣裳,不懂裁好式样。」
「你少批评人家。」
阿蛮是个丫头,但也养於富贵家,年久便自视甚高,看谁都比她低下。
「新举人是谁?」
「是个卖豆腐的儿子,叫张雁,据说是十年寒窗苦读熬出头的!」
「张雁--」
这名字在我心中念过千百次!可不是我朝思暮想的男人!我一怔再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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