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那麽简单就好。」
「无论如何,我乐观其成。对了,你的房子要不要我再去审查一遍?」林祖宁送佛送上西天。
「小范有你这种朋友真幸福。」
「我靠他的也不少。」
朋友嘛!提不上肝胆相照,守望相助也是必需。林祖宁又和贺雅约了时间看房子去。
***
我又因粗心而犯了错。这一次,我和另一个离魂天使聊天,晚了,忘掉差事。
这是罪不可赦,於是我叁度下凡尘。
这时人世间闹轰轰,有枪有炮,时局汹涌。
天赐我耳聪目明。
我无奈跳下命运海。污污沈沈的命运海--太多冤魂使它混浊不堪。我的掌心有一朵玫瑰幽幽发着亮光,照亮我的前路。
循着黑夜无边的甬道,我等投胎。未投胎之前,我已有意识,有意识之後,等待变成漫长而孤独。
我被放进一个幽闭的皮囊,我的身体随皮囊长大,等得不耐烦,我便敲击四壁:「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母胎中温暖潮,但无事可做。原来,当聪明人打未出世前得先学会孤独。
好不容易等到呱呱落地。有人狠狠打我屁股。
我的声音宏亮且带喜气,重见天日的我多麽欢喜。欢喜中又有恐惧:
命运待我将如何?
我又将待命运如何?
旁边有个尖拔的女声说:「哭了,哭了,恭喜夫人!」
又有人问:「是男是女?」
我认得那个声音,那是我娘的声音。我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只听见这个声音对我说心事。她忧愁的时候我知道,地快乐的时候找他知道。我感觉得到她的一切。
她却对我一无所知,不知我是男是女!
「是个女孩!」
「声音那麽大,却是女孩,将来可别成了力士!」
娘的声音疲惫,有些微失望。
「恭喜,徐先生,得了千金!」
「好,好,好!」
他是我爹吗?当未睁眼见世,我就知道他欢迎我。
隔几天,我便知道,娘只是二娘,我的生父徐英,是个读书人,书香传家数代。他有一妻一妾。
清末年。爹是最後几届的科举进士。我幼年时,改朝换代,爹虽失了旧日官职,却仍拥有相当的家产,够他一世不愁衣食。他从京城回到湖南乡下,过着半隐士的生活,不问世事纠纷。
娘是湖南乡下女子。俗话仍说,无後为大,爹的元配不能生育,自做主张把娘迎娶入门。
娘不是个聪明人,或者因为她从未受过教育,她的聪明无处出。人家叫她生个男孩,她生不出来就以为是自己的错。她是典型的乡下女子,粗壮纯。
爹爹很喜欢我。他或许不爱娘,但他爱我。
隔一年,娘生下一个弟弟。我五岁时,下头已有叁弟一妹。娘还想努力生孩子。
爹最疼我,他不重男轻女,他爱我聪明。
两岁半我诵完叁字经,二岁能默念菜根谭,五岁唐诗叁百首已背得大半,还会跟爹说:「这首是好诗!」「那首迂腐,我不喜欢!」
「小小年纪即有见地,」爹总在人前夸我,「若是男孩,将来必可光宗耀祖!」
「女孩为什麽不能?」我抗议。
「毕竟不同,」爹说。他望天沈沈叹一口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时局这麽乱,当了男人,恐怕才没好运气!」
大娘也疼我,视我如己出,我反而瞧不起自己的娘,和她疏远。我记得她问我是男是女时的失望。
大娘雍容华贵,温柔贤淑,说话一口京片子,抑扬顿挫像唱歌。大娘比我的亲娘大十岁,但我亲娘却比大娘老得多。因为她不重视自己。
亲娘在六岁时想帮我缠脚,被爹骂了一顿:「你懂什麽,现在流行天足!」
亲娘自己就是一双天足,可是在她那个时代,还被人瞧不起。
「时代变了,早就变了!」爹是个识时务的人,虽然有时也不免书空咄咄,一肚子不合时宜。
爹还是送我上学堂。我是当地唯一上学堂的女孩。我不容别人强过我,即使是男孩。
他们只能在先生夸我时装做听不见;趁我回家路上揪我的辫子。我不搭理,反正那只是嫉妒。
「你运气好,梦蝶,时代愈来愈开放了,将来也许你也可以像男人一样做大事。」
爹送我到武汉念中学。找了一个叫于大妈的寡妇照顾我生活起居,一起住在叔叔婶婶家。
学校里的女同学不超过二十个,我当然是最出类拔萃的,在学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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