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穆,」沈恩承这时举着相框问我……「是你母亲?」
我看那照片,是母亲怀我的时候所照的相片,就点点头。
「我小时候,见过你母亲。」沈恩承轻轻这样说。
我听了之后大吃一惊,想再进一步询问他时,家里的大门被打开,一个疲惫的身影跨进门里。
父亲回来了。「你这小子,终于还是找来了。」父亲一看见沙奇,疲倦的表情露出一丝笑容,戏谑着沙奇。
「教授,我……」沙奇像被抓到小辫子般,讪讪地笑着。
父亲走到大厅来,一眼瞧见沐浴在夕阳下的那人身影,霎时犹如雕像般凝住不动。沈恩承也一样,全神贯在地看着父亲,那表情,彷佛……看见了另外一个自己。
我不知当时自己为何会冒出这样的想法,看着父亲和沈恩承并立着对视,真的犹如在看人照镜子似的。两人一般高,肩一样宽,腿一样长,体型十分相似。更重要的是,那眉目、鼻嘴,都像到不能再像。
三十年前的父亲,必定就像现在的沈恩承,俊朗得让人移不开视线……「楚伯伯,好久不见了。」
沈恩承打破了僵持的气氛,父亲听到他的声音,彷佛有些站立不稳,一手扶在沙发上。我这才发现,沙奇同我一般看的目不转睛,忍不住推了他一下。
「恩承,你长大了,出落得一表人才。」父亲低声说着。
「哪里,楚伯伯您也和当年一样,只是……」沈恩承嘴角微扬。
「多了几根白发。」父亲接着说,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穆穆……」
「什么事?」我应声。
「今天有两件很开心的事,一是门生远渡重洋来访,」父亲向沙奇点头,然后又看向沈恩承,「一是跟往日小友重逢,该喝他个无醉不归!」
「老窦!」我忍不住急起来。「前阵子您去身体检查,忘了医生怎么说么?您的肝功能不好,不可以喝酒的。」
「唉,就为了大夫那几句话,该庆祝时不去庆祝,人生在世不知变通,顾虑这顾虑那的,活着还有啥意思?」
「可是……」我上前帮父亲脱去西装外套。
「别可是了,怏快准备美酒好菜,显显你的好手艺吧!」父亲对我促狭一笑,然后拥着沈恩承和沙奇到书房里头去了。
房门关上前,沈恩承突然转过头来看我一眼,之后又迅速别过头去。
我在原地呆了半晌,久久无法言语。父亲和沈恩承那对相像的眼睛里,竟同样闪着盈盈的泪光。我的心骤然觉得悲苦,这种感觉压在心头上,又沉又重。
这是什么感觉?我甩甩头,试图抛去这种扰人的思绪,毅然决然走入厨房。
***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称心如意地喝酒!」父亲摇晃盛着鸡尾酒的杯子,佯装生气地对我说。
「老窦,您这可冤枉我了,沈大哥待会儿还要开车回家,喝多了可不好。」我伸伸舌头,轻啜一口冰凉的酒。
「唉,也不将Whisky、Vodka、Brandy或Tequila之类的列酒多放一点,净放一些果汁,你当我们办家家酒呀?」父亲有点微醺,拿我取笑。
「光这些就够您醉的啦!」我抿嘴笑。
「上次喝过你亲手调制的血腥玛丽,真叫人终身难忘!」沙奇喝得陶然,悠悠想起往事。
沈恩承的炯炯双眸看向我这边来,我连忙避开。
「不过是伏特加和蕃茄汁,再加一点柠檬和辣椒,也没什么。」我自谦。
「戏法人人会变,巧妙各有不同。」沈恩承轻轻说道:「同样的材料经由不同人之手,做出来的味道绝对不会一样,说说看,你除了这ChampanCuPPunch之外,还会些什么?」
「唔……」我抬头想了想。「马丁尼鸡尾酒、曼哈顿鸡尾酒、夏威夷鸡尾酒、蜜月鸡尾酒……差不多一些基本的都会。唉,如果不是怕老窦翻脸,今天我本想做FruitPunch的……」
父亲闻言果然瞪了我一眼,我伸了伸舌头表示承受不住。
「恩承,你尝尝我女儿的手艺如何?」父亲脸上颇有得色。
他听话地夹了眼前的盐锔鸡放进口里,细细咀嚼,好一会儿不出声。
我今天做了桌道地的广东菜,荤菜是烧鸭和白云猪手,素菜是罗汉斋和鼎湖上素,点心是粉果和鸡包,汤品是东瓜盅。幸好素日父亲十分挑口,所以我也有所准备。但我仍担心沈恩承不满意,虽然紧张,却故做没事地偷瞄他。
「好吃的没话说。」他毫不保留地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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