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无言的朝进来的护士点点头,脸上有着忧虑的神色。
孙习融转脸面向声音的来处。
「护士吗?我怎么了?为什么看不见?」这是她最迫切想知道的答案,因此她的口气除了急促外,更有着微微的颤音。
「这只是暂时的,妳并没有伤到眼睛。我们还要做一次脑部超音波检查,等会儿医生会告诉妳详细的情况,先不要紧张,很快就会好的。」护士轻柔的安慰她,并动手开始量她的体温、血压与准备轮椅。
很快就好?是检查很快就好,还是眼睛很快就能看得见?既然没伤到眼睛,为什么她现在会像瞎子一般?
孙习融心中充满了疑问,但她只是用仍完好的右手握紧了拳头,并没有再出声询问。
她要忍耐、要等待,她知道,现在没有人会给她她想知道的答案,她只能静待医生做完更详细的检查。
是哪个浑帐害的?她仔细的在脑海中过滤工地的人员。这班人已经和她合作过不少案子,彼此的配合度一直很好,虽说她不太爱和人接触,也没有什么朋友,但她待人一向谨慎而客气,从未树敌结怨过,也没听过有什么对她不满的批评或风言风语。
那么,会是谁呢?谁造成了这个「意外」?
她兀自沉思着,默默的由着两个她不认识也看不到面孔的人打理身边的一切。她被扶着坐上一把轮椅,推向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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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椅的大轮子压在地板上的声音,衬托着医院里人来人往走路、交谈的声浪,这一切声响在孙习融的耳中听来,都只是遥远而模糊的噪音,彷佛隔着一堵巨墙,只不断嗡嗡嗡的吵着,却听不真切。
苍白的小脸上犹存着泪痕,美丽的大眼睛圆圆的睁着,水漾的瞳仁满布着红血丝,但那直勾勾盯着前方的眼神,却似凝聚不到焦点般,显得空洞而茫然。
她的手紧紧的握着椅子的把手,显示出强力控制着的忍耐。是的,忍耐心中波涛汹涌的悲切和愤怒,还有想尖叫、想大力揍人的强烈冲动。
王妈在身后推着轮椅,护士在一旁帮忙,她们都被孙习融刚刚在诊间的表现深深的撼动着。
按理说,一个健康活泼、正值花样年华的女孩子,乍然听到由医生口中宣判的噩耗,不信、怀疑、伤心流泪、愤怒诅咒,都是正常的反应,甚至声嘶力竭的哀求医生帮忙,或怒火滔天的使性子、发脾气、甩东西,她们也都见怪不怪,习惯了。
但孙习融的反应却大不相同。看得出来她很震惊、很伤心,但她并未痛哭失声,她只是默默的流泪,泪水以惊人的速度从她大睁的圆眸里成串成串的滚落下来,像决了堤的湖水般,安静无声的滑淌而下,沾湿了整片脸颊,在小巧的下巴汇成一股洪流,浸湿胸前一大块衣襟。
医生解释着动脑部手术拿掉血块的危险性。毕竟不是很大的血瘀,不致造成生命的危险,除了生活、行动上有所不便,自然复原的机率相当高,也较开刀安全。暂时性失明的例子很多,大多数人也都在日后自然恢复视力,只是时间的长短因人而异--
孙习融虽然处在震惊及伤痛的情绪下,却仍是仔细的留意着医生的说明,不吵、不闹、不发脾气,是难得一见在此时仍能好好合作的好病人。除了她紧握着把手而青筋浮现的手腕,以及紧抿着的唇形,可以看出她正极力压抑着自己、控制自己的情绪外,她简直配合得有些「不正常」了。
王妈慈蔼的脸上有着沉重的担忧之色。她从未见过哪个年轻的女孩子像孙小姐这般懂事、这般坚强的,加上听说她没有亲人,好象是个孤儿,这更让她心中升起了强烈的不舍。
「孙小姐,妳心里难受,就大声的哭出来、嚷出来吧!这里没有别人,这样憋着,对身体不好哇!」一待护士小姐离开,王妈就忍不住坐到病床边,拉着她的右手,柔声的劝着。
做这行二十几年了,她哪种病人没见过。一向只求病人不吵不闹好伺候,她们也好过得多,从没像这回一般,反而劝人家大声哭闹的。
实在是从刚才到现在,见她乖巧懂事的毫不为难别人,只是一径的隐忍,忍得身子都微微发抖打颤了,教她王妈无论如何不能忍心啊!
难受?孙习融在心中悲凉的低问。她现在的心情,岂只是一句「难受」可以形容!
她的世界在一瞬间全毁了啊!有谁真能了解这样的「难受」?这又岂只是大哭、大闹一场可以纡解得开的?害她受伤的那个人是谁?她要让他也来尝尝这样的无助,看看是不是一句「难受」就可代表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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