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我是谁(33)

2025-03-04 评论


“看你大头啦!”我没什么好气地。

“我好欣赏他喔,怎么办?只可惜我们身份相差太远,如果说他是天,我就是地,他是云,我就是泥……唉……”麻美自怨自叹,还唱起歌来:“别人的性命,是框金又包银,阮的性命不值钱……”

“别唱了,我听了好心烦。”

“小星星,你心情不好啊?”

“我好累,我要睡觉别吵我。”

我闭上眼,回想起刚刚那一幕。

他的身材挺拔、面容英俊,他走路的样子、修长的腿十分好看,清爽漂亮的头发线条和略长而恰好拂过衣领的轻柔发稍都很吸引人,这些我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吗?可是为什么刚刚的回眸一眼会令我如此心悸而感到不能自己?

明明是看不见他眼里的神情,明明距离是如此遥远,可是为什么我却能感觉到他似乎有话想要对我说?为何我的心跳如此之快,到现在依然无法平息?

这时候我好遗憾就这么离开那里,如果有机会再和他说说话,如果能够再看一眼他狭长深秀的眼、似笑非笑的唇角、那暖昧不明的姿态……

闭上的眼前却不断浮现他的模样。

这一眼,想要教我永远不能忘掉的他好狡猾。

这一眼,教我原本似是而非、浮动不安的心终于有了落脚之处。

这一眼,怕是要教我日后过尽千帆皆不是了……刚来到精神疗养院的人会觉得满可怕的,单调老旧的灰白石墙建筑、铁门深锁的病房、和病房隔起来的封闭护理站,在在都显示出这是一个不寻常且具有危险性的地方。

书上曾经强调过,精神病人并不是病,他们只是行为有些异常、对压力的耐受性较一般人低,以及情绪的表达比较激烈,缺乏自我控制的能力。

而且精神病人大都有退化的症状,倾向原欲的追求。原欲是指人的本能欲望,包括吃饱穿暖,还有性。所以,在精神疗养院工作的人,便不得不防范病人突发的攻击行为。

但是排除潜在的危险性外,在精神病房实习可说是最轻松的一站,我们一个人只须照顾一个病人,陪他谈话做成纪录,还有特定时间到大厅一起和病人唱歌跳舞就好了。

我总共照顾三个病人,一个是吸食安非他命中毒的病人,我只照顾他三天他就出院了。

接下来是一个长得颇为清秀、才十九岁的男孩,他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本来是一个专科生,对影艺圈颇为向往,曾经去演员训练班上过课,有点表演天分,又很会讲笑话,平时我也搞不懂他到底是正常装傻还是真病,不过他常常被关在约束室和接受电击治疗。

我觉得电击治疗满残忍,好好一个人要到他进行电击,他每次电击完都傻傻的、恍惚了一个下午,然后看着窗外不言不语很久很久。

他的妈妈很迷信民俗疗法,每次他外宿回来后,身上都是香疤,还要喝符水。没有多久,他也转出去了。

我最后一个病人是个女生,才十七岁,她罹患的是躁郁症,有自我伤害的病史。她的身世很可怜,她妈妈也有精神病,在她十岁时因怀疑她的爸爸有外遇,便逼着她一起喝老鼠药,最后在她面前砍断脖子自杀而亡。然后在她念国中时,又被流浪汉强暴,后来又陆续跟许多人发生肉体关系直至发病被送进来。

我跟她聊了很多,她很喜欢我,有时会偷偷摸我的头发。

“孟晓星,你好漂亮喔。”她说。

“你不可以叫我的名字,你要叫我护士。”老师告诉我们,在精神病房要严守医病关系,一定要不断跟病人强调你只是护士,只有在这几个礼拜照顾他们,因为精神病人如果把你当成朋友,他们将无法承受分离的打击和焦虑。

我看着她,其实看不出她有什么异常,我知道心里的伤比身体的伤更难治,身体的伤口会痊愈,可是心里的伤口却看不见。

“你可不可以当我的朋友?”

“不可以,但这两个礼拜我会照顾你,因为这是我的工作。”拒绝她眼中的希冀并非我残忍,而是自己明明办不到的事却轻易地承诺才是可怕的。我知道我只是把她当病人,一旦离开这里,我不可能再来看她,也不会做她的朋友。

“孟晓星,你的皮肤好白啊,而且又好香,我好想像你一样。”我的拒绝令她有点沮丧,但她还是继续跟我聊天,并且想要碰我。

“你要每天洗澡、刷牙洗脸,人变得干净才会漂亮。”她不喜欢洗澡,身上总是有一股味道。“你也不可以随意碰触别人或让别人碰触,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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