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煦阳只能从每次不经意提到寒日时,见到她眼眸深处的震动与──无怨无悔。
他凝视着那张六年来出落的更为娇俏可人却经常秀眉深锁的面孔,怜惜地摇摇头,欧煦阳自问尽过力了,如今只能让他们自己决定未来。
他指着桌上的一份报纸问她:“看过没?”
她向来坚强的眼神猛烈动摇了。“为什么问我?”
折叠起的报纸正上方是她一早就看见的消息──这两年中画坛最活跃的女画家丁仪安将与另一位同享盛名的画家步上礼堂──从早上看见新闻起直到现在,葛雨莹无法抗拒喉咙间的肿胀感越来越明显,她心中诺大的疑惑如铅也似的沈重……
“五年多前,她与前夫离婚了。”欧煦阳说出了她心里的疑问。
“那又怎样?”至今,她仍以为朝阳没有发觉她对黎渊的思念。
欧煦阳忍耐不笑她,再拿出两份文件资料,摊在桌上,唤她:
“你过来,挑一份。”
“那是什么?”
“一份相亲资料,一份任务资料。你不是说如果我再要逼你相亲,你就要和我拆伙?现在你自己选择,如果选择不去相亲,任务资料里有你未来新搭挡的资料──换言之,我们拆伙。”
葛雨莹深深吓住了。朝阳真要与她拆伙?
“你说真的?”她显得受到伤害。
“就这样,二选一,你没有别的选择。”他冷冷说。
她倒抽一大口气,胀红了脸冲上前来,毫不犹豫抓起相亲资料档案──奋力往朝阳头上扔。跟着拿起任务资料,就待转身往外冲。
欧煦阳眯眼看她气极的背影,只觉得可爱。
“喂,你说句话行不行?好歹我们俩也搭挡了十年,你太无情无义了吧?”
葛雨莹停下脚步,挣扎半晌,喃喃说:
“谢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朝阳。请原谅我宁愿选择和你拆伙,我实在无法忍受一次又一次被你押着去相亲。”
除非相亲能让她找到另一位只要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她窒息在他深情柔波里,只要轻轻一触就能让她全身震颤而如痴如醉的男人;除非世界上有第二个黎渊,否则她甘愿拥抱记忆中他眼底的温柔,和寂寞共眠一生。
“甚至连内容都不先过目也宁愿和我拆伙……嗯,我明白了。”欧煦阳声音显出些微的惆怅。“好吧,我只能祝福你任务顺利
你不先看看任务资料?”
葛雨莹犹豫了,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和朝阳拆伙。
迟疑着走回他面前,将资料交还给他。
“算了。反正你顶多押我去相亲,不可能押我进礼堂。我选相亲。”
欧煦阳愣住,随即捧腹大笑起来,笑到几乎断气。“看清楚资料再说。为了把你交到合适的新搭挡手上,我这回可是拼着被严重处分的命运耶──你至少可以看一眼再决定吧。”
他注视她,看她打开档案,在一瞬间神情如遭猛雷劈中。
“祝福你,小雨。”
欧煦阳衷心低语,目送她茫然转身,踩着如梦般轻软的步伐走远。
无法计算究竟走了多久,发颤的双腿才逐渐恢复力气与平衡,葛雨莹加快了脚步,一颗心快要爆裂地往着与新搭挡预定的见面地点前进。
总是不由自主地在街上寻找相似的背影,偶尔一阵恍惚就以为他人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然而现实是,居无定所的工作让两人永远相隔如整个宇宙,跨不过看不见找不到。但纵使日子一天天过去,六年前的别离对她竟只像昨日一样,而黎渊呢,他会想她吗?会念她吗?
无论他是否还记得她,无论要等待多少个六年,她都愿意,都乐意,在任何时刻朝着那双永炙于她心头的男人走去。
黎渊!我思念你成狂,你可知道——
“韦副总,有位陆小姐来应征企画总监的空缺。”
韦副对电话里的秘书道:“跟她说这次我们不打算录用女性。”
“和她说过了,可是她要我告诉你,她以前在猫儿广告公司当总监,有自信能作得比男性好。”
韦副浓眉蹙起。猫儿广告公司?总部分明说这次将派给他一位男性搭挡啊。
“好吧,让她进来。”他挂上电话。
几分钟后在门开瞬间,韦副心跳停摆,是她?是她!竟然会是她!
“韦副先生,你好。初次见面,我姓陆。”
她声音哽住,反手将办公室门关上,房内时间就此凝结。
痴痴看着那张千思百念的脸庞出现在面前,时光将他眼角与额头的沧桑表征修饰得更为精致优雅,他的男性魅力六年前更沈郁令让她沈醉,幽黑的眼底深处依然散发无以名状的魔力,催眠她的意志,费尽力气用勇敢筑起高大的堤防来堵塞多年的想念,在倾刻间崩溃决堤,收不住,再也控制不了。此生没有比现在更脆弱却更喜悦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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